这些甄璃都不知道，甚至不一定有机会知道。

但他现在离自己那么近，可以听得到呼吸，感受得到热量。他是这个世界中一个鲜活的存在，怎么可能仅把他当成一个书中的纸片人，或者一个游戏系统设定的冰冷的NPC。

甄璃不自觉地握住朱水淳的手。

朱水淳的手那么热，可以感受到坚硬的骨骼和皮肤下奔流的血液。

这是活生生的人吧。

即使是在书里的世界，即使他是一个没有被描述的人物，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吧。

朱水淳睁开眼睛看着她。

甄璃勉强笑了笑，掩饰地道：“五哥虽然为人严厉了些，理却没错。你以后，庄重些罢。”

如果他改了脾气，以后会过得更好一点吗？

贾宝玉挨打，林黛玉劝他“你可都改了罢”。也不是真心觉得他错，只是希望他以后不要再吃苦头。

在红楼梦的世界里，富贵都是不能长久的。

甄璃还记得那首著名的“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虽然朱水淳只是个边角料人物，大概也逃不过强大的小说世界观设定，不可能一辈子这样吃喝玩乐下去。

她无意评价跨时代的人生选择的对错，但是既然她手握剧透，怎么能忍心不提示一下朱水淳。

朱水淳看着她，一双眼睛像是浸在寒潭里一样，幽深难测。

甄璃以一片坦荡回望。

等我走了，还是希望你好。

朱水淳看了她半晌，抬手理了理甄璃鬓边的发丝，低声道：“你真是个贤妻。”

经过这几日相处，甄璃知道朱水淳要讽刺她的时候就会喊她“爱妃”，调情的时候喊“璃儿”，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的喊“你”。

你和我，最平等不过的两个字，在这个世界里却是极难。

甄璃微微一笑，刚要说话，外头突然“砰”的一声响。

她吓了一跳，忙喊繁霜问怎么回事，朱水淳伸手将她搂入怀里，道：“别怕，那边散了在御花园放炮仗呢。”

繁霜听到甄璃喊，急忙走进来，一看朱水淳正搂着甄璃，又慌忙退了出去。

冬暖阁的窗户正对着御花园，透过明瓦，已看到外面一片斑斓闪烁。

甄璃听到是放烟花，推开朱水淳，道：“我不怕。”她有些好奇这古代的烟花是什么样的，道：“我们出去看看？”

朱水淳道：“外头冷，你刚捂暖了，一出去别冻着。这里也看得见。”

他将窗户支开，外头的雪已经停了。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上都堆着厚厚的积雪，在宫灯的映照下发出暖色的橘光。

夜来雪寒侵人，朱水淳拿被子将两人裹着，趴在窗框上一起看那烟火。

烟火冲到天上，将天幕映亮，可以看到天空中微微流淌的云。转瞬花火坠落，便如银河里跌落的星辰。

甄璃听着朱水淳在耳边轻微的呼吸声，忽然想到大学时看的王小波的一篇小说。

具体情节甄璃已记不清了，只有一句反复出现的“古今无不同”印象深刻。

这冬雪古今无不同。

这对烟花的喜爱古今无不同。

这对新一年的期许古今无不同。

人呢？

人心底最深处对感情的期望，古今是否也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