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响像是砸在她胸口,痛得如遭重锤。
她“啊”的一声痛叫,猛然睁开眼。
屋里烛影昏昏,朱水淳正靠在床边闭目养神,听到她叫,忙睁开眼俯身探视。
甄璃一看到他的脸,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朱水淳见她终于睁眼,心里一松,拿手指揩了一下她的眼角,柔声道:“怎么有这许多眼泪?难道是水做的不成?”
甄璃听到他这句贾宝玉的高论,更觉得痛不可当。
那些已经忘了的红楼梦中的细节都忽然一一在脑中浮现。
都是悲剧。
书中所有女孩都是悲剧。
难道现在这些悲剧要一个一个的借她的手在她面前上演吗?
白衣女子说“都托付姐姐了”。
到底是托付她什么了?
她连一个穗儿都抓不住,又有什么可以托付给她的?
她闭上眼睛道:“是我对不起穗儿……”
朱水淳道:“繁霜都说了。这事我会彻查,你不要管了。穗儿若真是受人指使,那也死不足惜。”
甄璃摇了摇头。
是她自作聪明撵穗儿出去的。
她却忘了若真是有人借刀杀人,又怎么会行了凶后留下刀。
她把穗儿做诱饵。她怎么能把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做诱饵。
是她太轻狂,太自以为是了。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朱水淳扶住她,转头道:“起来吧,去打水来。”
甄璃这才看见繁霜跪在一边。
繁霜应了声是,撑着站起来,不料脚下一软,又跪了下去。
甄璃一怔:“你怎么了?”
繁霜忙道:“是女婢该死。”她又撑着地站了起来,缓慢地往外走。
甄璃见她腿脚不利索,猛然想起自己要是出了事,繁霜她们恐怕都逃不掉责罚。
她心中一惊,一把握住朱水淳的手,道:“你罚她们了?”
朱水淳冷声道:“她们自然该罚。”
他又对外头道:“都起来吧。”
甄璃听到外面响起一片“谢王爷”,之后是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之声,可见整个远香堂的人都跪了近乎一夜。
甄璃震惊地看着他道:“你怎么能罚她们!与她们何干?”
朱水淳看着她道:“你若是有事,她们还能活吗?”
甄璃一怔。
她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
她是南安王王妃。
处在这个位置,不仅能决定人生死,也能影响人生死。
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她自己的事。她活着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也要为别人活着。
她总觉得自己是要回去的,心里一直对自己的这个身份毫无认同感。然而她现在明白过来,在她回去前的每一天,她的身份都不会改变。她身边的这些人,都要依附她而活。
她突然觉得心里沉得透不过气来。
地位、权利、责任、义务……这都是她平凡普通的二十五年生活中所不曾有的。
她到这个世界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只是一次意外的穿越吗?
可是她能做些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
朱水淳突然将她拥入怀里,良久沉着声道:“璃儿,你是我的王妃,你不再是公侯府的小姐……你会看到更多,会经历更多……”
甄璃茫然地睁着眼。
喜帐依然没有换下,帐顶绣着一对交颈的鸳鸯,在跳动的烛火下,像是活了过来一样,生出一种生死相依的姿态。
朱水淳的王妃。
她是朱水淳的王妃。
到底怎么样做,才是一个合格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