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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Chapter 01    九月中旬,天气闷热不堪,女孩们纷纷扎起马尾。    教室里,吊扇吹着风,疏解燥意。  讲台上的女老师,推着鼻梁的黑框眼镜,讲解去年的高考试题。    一切都是那么枯燥乏味。    沈落出神,单手托腮,在课本空白处反复涂鸦着一个名字。  ——池易。    午休的下课铃声在安静的教学楼中响起。  她才停笔,收拾着书桌。    没等她收拾完,闺蜜杨晓琪就走过来,一边用手机跟男朋友发信息,一边好奇询问:“落落,你准备把头发染成什么颜色?”    杨晓琪从小学就跟沈落一个班,直到现在。两个小姑娘性格合得来,又长情,从小玩到大,是无话不谈的发小和闺蜜关系。    “亚麻色。”沈落回答着,将笔袋装好。    “嗯,亚麻色不错。”  杨晓琪正低头给男友发信息,听她这么说,抬眸看她一眼,给予肯定笑笑,又重新落回屏幕上,“我打算来个亮点的,金棕色。”    这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只剩寥寥。  两个小姑娘不慌不忙,亲昵地挽着胳膊,说说笑笑走出教室。    学校的门口旁边,就有一家美发沙龙。  店里播放着轻音乐,开着空调,十分凉爽。  现在是中午,店里人不多。    镜子前,两个小姑娘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黑色长发被染发剂包裹,等待成果。    无聊之余,为了打发时间,杨晓琪玩起手机游戏消消乐。    沈落则默默打开微信,翻着池易的朋友圈,看着他最近的动态。  没有自拍,只有定位。  定位地点从青岛到三亚,一路没停。    听池家姑姑说,他最近在创业,旅行社里所有景点与合作酒店,都是他亲自经手办的。    该怎么形容池易呢。  沈落唇边不知不觉露出一抹弧度。  ——真是既温柔,又有上进心的男人。    她感到胳膊被碰了一下,是杨晓琪戳了戳她,问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沈落退出朋友圈页面。    杨晓琪愉悦笑了。  从小到大,自己算是最了解她。    杨晓琪笑意更深,调侃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看你那花美男小叔叔的朋友圈了呗。”    她笑笑,不置可否。    “不过,沈落,我跟你说,毕业前千万别表白,控制住自己,当心被池家扣上你勾引小叔叔的坏名声。”此时的杨晓琪苦口婆心,完全为她着想,絮絮叨叨补充,“等你将来独立,搬出池家,见识的男生多了,如果还是喜欢这个小叔叔,到时再表白也不迟,你说是不是?”    “……”  沈落沉默地看她一眼。    是吧。  等她能够完全独立,对其他人波澜不惊,才有资格说喜欢他。    染发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结账时,沈落打开钱包。  钱包里装着一张照片,男人清瘦,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模样英俊,目光温柔。    -  沈落很早就喜欢池易了。    她第一次见他,是在三年前的冬天。    沈落从七岁开始,父母就离了婚,母亲收拾行李离家后,她就跟随父亲生活。父亲因为郁郁寡欢,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在她十五岁那年,父亲因为饮酒过量得了肝癌而去世,亲戚们念在她年纪小,还只是个孩子,主动帮忙办理丧事,再后来,似是仁至义尽一般,他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多个累赘。    对,累赘。  沈落还是个小姑娘,以后的吃穿住行,哪一样都需要钱。    从父亲被查出肝癌住院,到举行葬礼,自始至终母亲都没出现过。    父亲死了,母亲音信全无,她成了孤苦无依的孩子。    面对主动回避的亲戚们,沈落没有厚着脸皮去打扰,她就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自己做饭,自己上学,持续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    直到手里的最后一个硬币都买了泡面,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毫无血缘关系的池家把她接走了。    早在四十年前,池家老爷子曾受过沈落爷爷的恩惠,所以当她成了孤儿的消息传开后,池家老爷子便找人主动把她接来。    她刚到池家的日子,虽然不习惯,但确实颇受关怀。    池家老爷子膝下有三个儿子。    长子是池华,年纪最大,已经四十出头。    二儿子池军,脾气最差,三十五岁。    而池易是池家老爷子的老来子,也是年纪最小的儿子,大沈落六岁。    池易继承了池家老爷子年轻时的优秀基因,不但身材挺拔清瘦,就连长相也是三个儿子里最拔尖的。  他唇边总是噙着笑,浅浅的,却很温柔。    按照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辈分,沈落要喊他小叔叔。    后来,没多久,高龄的池家老爷子也驾鹤西去,人们对沈落明显不上心了。除了一日三餐和必要的花销,没有多余的关心。  毕竟,想当初领她回来,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走法律上的领养,只是池家老爷子念着纯粹的情谊。  如今,池家老爷子不在了,面子工程更是不必做。  什么都不一样了。    唯独,池易不同。  他一直很宠沈落,买她喜欢的小吃,照顾生病时的她,逢年过节,更是少不了为她准备各种礼物。从始至终,温柔的关怀与体贴,没未变过。    对于沈落来说,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给她家的感觉。  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池易。    -    学校旁边就有餐厅,沈落和杨晓琪吃过饭,一起回学校。    下午第二节课,是班主任的英语课。  班主任已经五十多,戴着一副老花镜,一副尽职尽责老教师的姿态。  见两个小姑娘染了花哨的头发,皱了皱眉。    杨晓琪和沈落成绩还可以,算不上差生。    班主任对学生家庭情况都大致了解,杨晓琪是富家女,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比较有钱。  而沈落不同,算是个孤儿,暂时寄宿池家,跟杨晓琪家境根本没有可比性,以后只能靠自己。    下课后,班主任整了整讲台桌的资料,没有管杨晓琪,而是直接点名沈落。  “沈落,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同学们纷纷侧目看向她,小声议论。  沈落染了头发,班主任找她的原因,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沈落从位置上起来,神情淡然,跟在班主任身后,前往办公室,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办公室里,班主任皱着眉头道:“老师喊你过来,不是为了训你,而是对你抱有期望,不希望你做有违班规的事,没多久就要高考了,老师希望你把心思全用在学习上,为自己拼一拼。回去把头发染黑,收一收心。”    沈落淡声应着:“嗯。”  脸上是乖乖女模样,内心却毫无波动。    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等在门口的杨晓琪,一脸关心:“怎么了?老班是不是说你染头发的事了?”    沈落点点头,实话实说:“让我染回去。”    杨晓琪几乎是没有犹豫,安慰地搂住她的肩膀。  “没事啊,黑色其实也挺好,大不了明天我再陪你染回来。”    听到这话,沈落心里感动,反手也搂住她,笑靥如花。  她跟杨晓琪沿着走廊从楼梯下来,回到闹哄哄的班级里。    第八节课结束后,照例是晚自习。  晚自习上,数学老师孜孜不倦分析着题型。    沈落一双眼睛忍不住闭合。  她对数学不开窍,看着试卷,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  没多久,就打起哈欠。    ……    耳边的数学老师声音逐渐飘远,整个世界回归寂静。    迷蒙中,一个挺拔清俊的身姿出现,他的音容笑貌渐渐清晰,是池易。    黑暗中,粉红色的微光暧昧地闪烁着。    池易看着她,嘴角噙笑,发梢滴着水,衬衣领口微敞,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他倚在那里,眼神颇具性感与魅惑,近在咫尺。    光晕落在他的额头,睫毛,鼻尖,以及唇上……    四周很安静,没有一点儿声音。  静谧得充满诱惑。    沈落着魔一般,主动抱住他的脖子,慢慢地向他靠近。  而他也看她,一直带着令她沉醉的笑意。    双唇即将可及。    “铃铃——铃——”    一刹那间,放学铃声回荡在教学楼间,眼前旖旎的一切都消失了。    沈落惊醒,睁开眼睛,愣了一瞬。  窗外天色已暗,一弯皎月挂在天边,染白了周围的云彩。    原来,是场梦。    “剩下的题,明天课堂讲。”  说着,数学老师已经走下讲台,出了门口。    沈落瘪嘴,开始收拾书包。  可惜,只差一点点,就能吻到了。  她幽幽地叹口气。  即便是做梦,也有点美中不足。    杨晓琪来到她座位的过道边,笑着打趣:“睡了一晚自习,敢情你把数学老师当成催眠师了。”    这是一句玩笑话。  沈落补充道:“不只是数学老师,高一的时候,物理老师也是。”    出了校门口。  杨晓琪照常坐上自家的私家车,两人是反方向道路,一北一南。    “明天见。”    她笑着挥挥手,看了眼乘车远去的发小,沈落快步走向池家的方位。    -  池家宅子是座民国时期的老房子,有庭院,有楼阁,黑铜色的铁门,庭院很宽阔,墙边种满高大的木槿花,粉色的花朵盛开着,散发绚丽的色泽。    沈落回到池家的时候,饭菜香味儿正好从厨房飘出来。    池家院子里的灯亮着,借着灯的柔光,她看到了池易的那辆黑色奥迪,它停在那里,显示主人回来了。    沈落看见车子,心口一颤,唇边绽出笑意,猛然进门上了楼。    ——他一连走了三四个月。  她终于能见着他了。    二楼的书房里,池家的几个当家兄弟聚在一起闲聊。  沈落没进去打扰,静静站在门口,听着他的声音。    老大池华叹口气,无奈道:“池乔那个混小子,整天游手好闲,不是去夜总会就是去酒吧,这一阵也不知抽了什么疯,要面子得很,非让我给他买辆名贵跑车!”  池乔是池华的儿子,也是池家老爷子的大孙子,论辈分,他喊池易叔叔。    池易一笑,“大哥你把孩子都惯坏了。有什么可愁的,池乔要名贵跑车,那就把房子卖了买车呗。”  开玩笑的语气,软软的。  但配上那副正正经经的神情,又给人一种他没有开玩笑的感觉。    不经意一抬头,他这会儿的注意力被门缝外的女孩子吸引了过去。    老大池华眼里闪过否定,说:“哼,我能卖房给他买车?他做梦去吧。”    池易潇洒地从沙发站起身,拎起桌边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朝着门外走。    见此,老二池军立马问了一句:“老三,你干嘛去?”    池易闲散摆手,不疾不徐回了声,“别管了二哥,我不想喝茶,下楼看看饭菜做好没。”    走廊里,沈落听见声音,没有躲开,反而期待地站在那里。  紧接着,就见她心心念念的人,果真从书房里走过来。  白衬衣黑西裤,挺拔清瘦的身姿,个子高高的,肤色偏白,好看的脸上线条很柔和,似是带着天生的温雅。    他打开书房的门,走出来后又稳稳地合上。    沈落微微仰着头,眼睛在走廊灯光下隐约闪着光彩。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躲避,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等着他到来。    池易低头看着她,隐约间,能闻到淡淡沐浴乳的玫瑰香。    她穿着夏季校服。  短袖白衬衣,灰黑格子的宽大裙子。    校服挺青春的,沈落肌肤白皙,削肩窄腰,长得也很漂亮,所以穿校服也挺有美感。    一切似乎和他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她染头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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