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随她一路到长安城最高的朱雀楼台上,由上俯瞰万家灯火,由下仰望素净明月,又是一个圆月夜。
她将徐青崖的尸身藏在了此处,我到时,徐青崖的尸身被妥善安置在三叉的梨花椅上,遥遥远见就像是在假寐休憩的温润玉人,在灯火明息的阑珊中,温柔恬静的享受着温馨氛围,可走近一看,藏不住的狰狞伤口。
她站在徐青崖的身侧,解下身上的绒毛长袍替早已没了知觉的徐青崖披上,指尖轻佻的在徐青崖面颊上轻柔划过,她声微的几乎不可闻。
“我那日在战场上醒来,以为是有魑魅魍魉幻化成他的模样来魅惑我,可当我赶回长安时,才发现在他就是那只妖魔,我又怒又惊,将我军行迹泄露,我军全军覆没的原因都通通推给了他,后来我才发现,是我怯弱的皇兄欲以这种方式换的苟活,皇兄甚至在我杯中下毒,等我毒发那日,我寻到他,想要给他道歉,他却给我这样东西。”她将指移到那不在跳动的心脏位置,“他说要我快走,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要我去我们初次相见的那地方,千万不要停留在这个地方,他说会有只松鼠照顾我,他说…”
我干脆利索的打断她的沉浸式的絮叨,颇有些不解:“你现在说这么多有用吗,将他给你的东西给我就行了,别那么多的废话。”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眼底欲泛的潮湿,“姑娘,我说这么多,只有一事求你,还求你在我死后,将我们埋葬在初次相见的地方,我府中有万两黄金作为酬谢。”
我做人时天天为钱财的事情心惊胆战,但等我做了神仙,不进五谷不畏寒暑时,钱财的意义对我不大,我拒绝她道:“徐青崖的尸体我可以安葬回原地,但你的,不可能。”
她本就蜷缩驼弯的身躯更消沉的弯了弯,没在第一时间同意或是否决我的答复,只一言不发的紧紧攥着徐青崖冰凉的双手。
隐隐约约间我仿佛听见高昂的一声城破了,万家灯火的火光陡然簇密。
匈奴的铁骑攻破城池,银甲凛凛堪若霜华,马蹄兵戟的吟战声四面八方的裹挟而来,妇孺稚童悲声啼哭,将士粗噶难听的呐喊声萦绕整座殇城。我站在城墙往下看,不过几时,那些安宁祥和的万家灯火已变成烧毁房屋的滔天巨火,沿着城池的中轴线一路追风逐电的袭至珠围翠绕雕梁画栋的奢靡皇城。
而这偌大的京都无一人应战。
我在回头看,这巍峨峻立的城墙后,矗立的皇城死寂般阒静,像一座巨大墓陵蛰伏,以往抗战的禁军全都消失不见,长安矜傲的公主,今日寂寥的站着不动声色,她抬眸看我的眼还是红的,神情却突然间坚毅了不少,“早该这么做了。”
既失情人又失江山,何苦来哉?我一时间很多话语恰在心中,却又吞吐不得。按理推测这岌岌可危的王国还能在支撑十几年,等候新皇的出现对抗匈奴,一扫颓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