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斌脚速不慢,却每一步都很稳,刚过而立之年,面庞白净未蓄胡须,通身透着读书人清贵儒雅的气质,加之处在男人最好的年龄,在唐锦看来,是十分具有魅力和吸引力的。难怪,工部佟尚书会相中他做女婿,眼光着实不错。
而且,观其风仪,与唐锦预想的颇有出入。
萧斌走上近前止步,恭敬地朝王爷和王妃行臣子礼,唐锦侧身还了半礼。
定北王府是亲王府,萧斌作为王府长史,官居正三品。按律,女眷是不能受大臣之礼的,即便是皇后亦如此。
“王爷请息怒,可容臣说几句话?”萧斌道。
江鸿瓒讳莫如深的眼神不动声色掠过唐锦,落到眼前这位王府长史身上,少倾,淡淡嗯了一声。
萧斌暗暗松了口气,道:“今日之事,臣已大致了解,以此二人罪行,当即处死亦不为过。但王府初立,臣私以为,还是应该讨个好彩头。”
唐锦垂眸,迅速牵了牵嘴角。不得不说,萧斌确是抓住了关键点,这年代大多信奉玄之又玄神乎其神的东西,好彩头没人愿意拒绝,毕竟谁也不想触霉头。
生就读书人的命,还没读书人的病。
好个萧斌!
“那萧长史以为该如何处置?”江鸿瓒顺势问道。
萧斌长揖一礼,道:“臣以为,死罪可免,活罪难恕。袁世恩、唐绍二人杖三十,唐绍驱逐出府永不录用,至于袁世恩,臣即刻上疏,请旨将其遣返回京,交由宗人府处置。其余人等,便按王妃的意思来办。王爷以为如何?”
江鸿瓒沉眸,认真思考状,众人屏气凝神,不敢犯颜窥视脸色,便个个竖起了耳朵,恨不得通过感知江鸿瓒的呼吸频率来揣测他的情绪。
众人似乎觉得过了好久,唐锦暗中掐算着时间,五分钟不能更多。
江鸿瓒终于开口,道:“可以。不过,劳烦萧长史上疏时替本王表个态,宗庙关乎祭祀大礼,疏怠不得,宗人府派下来的大佛我定北王府庙小,供不起!要派就派个得力的来。”
萧斌稍作犹豫,随后郑重应下。
唐锦始终分神关注着袁世恩和唐绍的反应,听到江鸿瓒同意萧斌的进言,唐绍一脸颓唐地认命,袁世恩的神色就很值得玩味了,刚开始被萧斌打断时是愤懑不满的,其后听到逃过死罪,明显松了口气,待听到要被遣返回京,眼睛好像都亮了不少。
嘴上全是忠孝仁义,心里全是人际关系。
像袁世恩这样的为官者,其实在官场中特别常见,甚至是常态。
唐锦不是理想主义者,此时却觉得他眼底的侥幸窃喜格外刺眼,开口对江鸿瓒道:“王爷,萧长史所言极是,死罪可免,活罪难恕。这二人损及的,不仅是咱们王府的利益和声名,还有被他们欺凌的百姓,也该给他们一个交代,不是吗?正好也可趁机向奉阳的百姓传达王爷的立场:秉公执法,绝不徇私。您以为呢?”
江鸿瓒闻言颔首,眼角余光瞥到萧斌下意识蹙眉的动作,心头更是莫名一喜,问道:“该如何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倒也不必刻意大张旗鼓全城通知,就贴几张告示简要说明原委,然后将杖刑的场地设在王府大门口即可。”唐锦淡淡道。
众人的脸色顿时应声变得精彩纷呈,然而,即便是萧斌,也不好再表示异议。跟丢人相比,当然还是命重要。
江鸿瓒应允,并将杖刑时间定在明日午时,然后命高崇安立刻将一干人等带下去,看着心烦。
萧斌托辞先行告退,转身之际跟进院行礼后始终沉默侍立在一旁的薛公公交换了个眼色,薛公公面不改色,随着江鸿瓒进了正房堂屋。
江鸿瓒赐座,态度较在中庭时随和多了,对薛公公道:“这段时间劳你受累了。”
“王爷这么说,可就折煞老奴了。”薛公公站起身长揖一礼,再抬头时看向坐在上座另一侧的唐锦,道:“之前听闻王妃为了救王爷受伤中毒,老奴心焦不已,现下看您气色大好,终于可以放心了。”
唐锦不失礼貌地笑了笑,道:“有劳薛公公挂心。”
薛公公欠了欠身,却没有马上坐下,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唐锦,神情愈发严肃,道:“老奴甫一进府就听到了不少传言,是以,有些话,即便僭越冒犯,也不得不说,还请王爷王妃见谅。”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江鸿瓒道。
唐锦也点点头表示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