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兆兆明白了,揉揉女儿的脸,吧唧一口说,“不睡觉觉长不高,回来你爸该说我了。咱们回去,让你叶阿姨和漂亮姐姐说话好不好?”
汪温玉才三岁半,刚上幼儿园的年纪,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人格还未养成,不应该过早接触性向、情爱方面的信息。
小叶子确实心细如发,会注意到很多她忽略的事情,还能体贴入微地提醒。
只是,将心理咨询话术和工作带到生活里,永远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小叶子真的不累吗?
哪怕只有一次?
温兆兆想,斜睨一眼时清嘉,就知道答案了。
也许是疲惫过的,不然她要走时,我反问她“你爱她吗?”,她怎么会哭着和我说她只是个孩子。
“She is just a kid.A kid,a lovely kid,a lonely kid……”
那个孤独的孩子,到底是时清嘉,还是她自己呢?
* * *
九点多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大街上到处是压马路的行人,夜市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时清嘉开车多开一会儿,和叶简去了附近的星巴克,坐在里间靠窗的位置。
“一杯双倍浓度无□□的摩卡咖啡?我记得你会醉咖啡,”时清嘉问,“我开瓶香槟,要吃点东西吗?”
叶简点头,时清嘉朝服务台走去。
店里音响响着,放的是首甜美的日语歌,叶简听着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到副歌时,她跟着小声哼唱。
时清嘉走过来,捏着一杯香槟,说,“今晩はお月さん(今晚月色很美)?”
叶简笑道,“是很好,歌曲也很好。”
时清嘉嗯一声,坐下来,单手托腮看她。
叶简不在说话,回看时清嘉,她知道时清嘉有话要说。这样也挺好的,终于能坐下来把话好好说开,日后在见面就不会这样心虚难受了。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时清嘉问。
叶简说:“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睛总要寻个去处。”
时清嘉笑了,“你以前不喜欢穿裙子,很少穿,说感觉腿空空的,很不方便。”
“只是偶尔穿一次,哪想遇见清嘉了,”叶简配合着她调节气氛,“倒像是专程来赴约一样。”
“嗯,”时清嘉嗯一声,或许是觉得气氛到了,她右手捏着高脚杯杯壁,微微晃了晃,澄黄的香槟上下摇动。
“你知道吗?以前,我是说高中的时候。”时清嘉小口呡一口,说,“我总觉得你,叶简姐姐,不可捉摸,神秘极了。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你的心,我甚至觉得……”
她摇了摇头,水润的眸子透过摇晃的杯子,捕捉到安静倾听的叶简。
“离你越近的地方,路途越远,所以,当我以为你愿意等我长大,我……”
她停顿下来,哂笑一下,换了话头,“我总觉得你很遥远,很陌生,你知道吗?我当初一直以为是我的错,你走之后很久我才明白,你不坦率,对任何人都不坦率。”
“有哪个人,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长到……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叶简诧异于时清嘉的敏锐,她眼睑微敛,思考着该如何回答。
小清嘉想问的并不是谁知道我,我知道谁。她或许仍然对我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她需要理由和答案。
情绪价值,表象和真实,亲情缺失,童年创伤,国内舆论环境,时清嘉的未来,她的家人……
叶简想了很多,那些都是她曾经反复考虑过的因素。
一首歌结束,音响中切了新歌,是萨莎·斯隆的旧曲《Runaway》,饱满低沉的前奏刚响起来,服务员就端上咖啡和香草巧克力蛋糕,打断了她的沉默。
时清嘉凑过来,用勺子在圆满的小蛋糕上挖下一个豁口,慢慢吃下去。
萨莎·斯隆干净又充满故事感的声音响起:“Strung out in the back of a black o keys, all I got is my credit cards.Now I\"ve been here a million times……”
时清嘉说:“我记得姐姐很喜欢萨莎。那姐姐走得时候也是谋划千百次,没拿钥匙,全身上下只有一堆信用卡吗?”
叶简没回答,手指摩挲咖啡杯表面的图标,绿色的海妖塞壬,眼神坚定而迷离,长发波浪一般垂在胸前,竟然有点儿像她。
“EverytimeIfall.inloveIgoandfugitupwhesgood……I know what we had ecial.Don\"t know why I always run away……”
我不知为何我总是在逃离,明明两情相悦,我却总是把它搞砸。
也许我知道,离开一个人的理由那么多,要留下来,却只需要爱她。
而叶简,比起脱轨的研究生时代,关于时清嘉的记忆,她愿意回味咀嚼的,全是安全无害的小清嘉。
叶简插上吸管,喝一口纯香的巧克力咖啡。
时清嘉嗤笑一声,自问自答:“哦,18年国内已经都用手机支付了,应该是不用拿信用卡的?”
她张嘴,停一会儿,最后却只回答了时清嘉最初的疑惑,“佩佩,你能错到哪儿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