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端想起时清嘉来。
小清嘉来姑姑家的第一年春节,雁荡山的旅游景点还没改革,附近几个村落都直接在旅游区办庙会,村民混着游客一起,热闹盛大得像是美食节和游乐场的结合。
她和父母一起来姑姑家走亲戚,受命照顾三个小孩,领着她们逛庙会。两个双胞胎堂妹比她熟悉地方,想吃什么玩什么都自己上,唯有时清嘉,被她牵着,安静沉默得像戏台上的玉女雕塑。
她以为小清嘉是想家,笨拙地给她讲了一个小兔子回家的童话故事,还给她买了块红糖发糕,拍着她的头说“游子离乡,吃了发糕就不想家”。
小清嘉乖乖吃完发糕,当夜因为急性胃肠炎进了医院。她才知道,那时候小清嘉为了让律师同意她离开时家,故意虐待自己,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
为什么呢?当初那么想逃离时家的小清嘉,要为了一个只在寒暑假出现的,自卑瑟缩的姐姐留在那里。
叶简捻动指尖,喉咙涩得如同误食五月份的青李子。
“叶阿姨!你怎么不吃呀?”
汪温玉举着咬了一口的油炸发糕问她,“我和麻麻都要吃饱了。”
“胡说,我明明没吃几口,”温兆兆提着女儿吃剩的东西,翻了个白眼,“都在帮你提东西,哪有时间吃?”
叶简笑笑,说自己还不饿,等会再吃。
温兆兆就提议等小宝吃饱了,从旧书摊上给她买本漫画书,她们再去吃烧烤炸串。
两大一小一路逛着,从东入口的驴打滚摊位,走到西出口的烧烤摊,竟然已经到了八点多。
□□点是烧烤摊的黄金营业时间,都市白领结束一天的琐碎工作,往往在这个点三五成群地搓一顿烧烤、喝两罐啤酒解闷。
虽然西出口连着有四五家烧烤摊,塑料桌椅摆了一两百米长,但还是需要排队拼桌。
温兆兆选了一家人少的,进去点单,叶简牵着汪温玉站在外面等。
烧烤摊都是露天的,烟火缭绕,她和小宝站在风口,风一吹,烟雾夹着菜肉和酱料的味道袭来,一大一小都被熏得泪眼汪汪。
叶简拿出手帕纸给汪温玉擦了擦眼泪,连忙拉着她往旁边移了点,又换个方向站。
“小宝好些了吗?”叶简蹲下来关切地问。
小姑娘眨眨眼睛,显得很乖,“好了!叶阿姨也擦擦眼泪!”
叶简揉揉她的头,擦干眼泪后,抱着她站起来。
新地方比平地高两个台阶,叶简一抬头,目光就轻易跃过坐着吃喝的人群,捕捉到坐在一群精致青年人中间的熟悉面孔。
那人坐在路灯下的塑料椅子上,侧对着她,鼻梁高挺,远远地也能看见鼻梁中部优越的驼峰,瓷白的皮肤在暖黄色路灯下泛着光晕,撩起的卷发露出红如鸽血的红宝石耳钉。
是时清嘉。
她小口嚼着肉,脸腮鼓起,慢条斯理地喝一口啤酒,看起来吃得很香。
灯光笼罩,宝石华光闪烁。
叶简立刻收回目光,喘着气转身,回到对着风口的方向站,一时只觉得生活真是荒诞离奇,这么大的临安,这么渺小的人都能连着两天偶遇。
“叶阿姨,你怎么了?你心跳得好快,”汪温玉凑过去听,“哦!我知道了!是电视里说的小鹿乱撞!”
“什么小鹿乱撞?又偷看电视了,”温兆兆走过来,把汪温玉抱到地上,“自己站好,别赖着小叶子。”
“是叶阿姨要抱我的,麻麻讨厌鬼,”汪温玉撅嘴撒娇,“叶阿姨心跳得真的很快呀,臭麻麻。”
“嗯?小叶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生活荒诞,不能随意立Flag罢了,”叶简摇头,没细说,“我们坐棚子里吗?”
她不打算上前和时清嘉叙旧,也不愿让温兆兆发现时清嘉在吃烤串。
可温兆兆已经在女儿的提醒下发现时清嘉了,她一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望向叶简。
叶简莫名有些紧张。
然后她听见好友说:“草!她昨天不是还有胃病,吃不下饭吗?今天就出来吃烤串、喝啤酒?”
“真尼玛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