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茴没打算接,再次埋头在公事里,“你去放着吧。”
“是。”
青鸾抬脚正欲离去,又听她连忙喊住自己:“对了,今日我起得晚,就不用晚膳了,你去通知御膳房一声。”
“是。”
夕阳西下,正是炊烟四起的时辰,阮清茴却早早睡下了。
身体实在酸痛不堪,又忙了一下午的公事,本就酸疼的腰更加疼了,仿佛要断了似的。她撑着处理完所有的公事便只想睡觉,反正也不饿,便索性先睡下了。
至于傍晚回到仁明殿的那人嘛,管他呢,谁让他是罪魁祸首!
一想到忙了一整日马上就要见到阿茴了,沈砚的脸上便不由自主地扬起笑容,春风满面地踏进殿内。
然而偌大的殿内安静如斯。
要不是殿里还站着几位垂头默立的宫女,他真要怀疑仁明殿里的人集体消失了。
“阿茴呢?”他侧首对一旁的宫女问道。
“回陛下,娘娘先歇下了。”
歇下了?这么早?
他拔腿就向内室走去,隔着珠帘,一眼便瞧见床榻上的确躺了个人,被褥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似乎已经睡熟了。
抬手拨开珠帘,沈砚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只见阮清茴睡得正香,不知是不是累坏了,睡梦中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他笑了笑,俯身在她额心轻轻一吻,随即独自去了偏殿用晚膳。
一个时辰后,阮清茴睡得迷迷糊糊时,依稀感觉周身有细微的动静,再然后,便是身前蓦然传来一阵温热。
眼皮子太沉,她只稍稍蹙了一下眉,意识仍然未从睡梦中醒来。
“阿茴。”
梦中似乎有人在轻声唤她,她便随口“嗯”了声以作回应,可唤她的那人却再没了动静。
须臾,腰后倏尔也传来一阵温热,带着微重的力道游走在酸疼处,即使她在睡梦中,也依然能感觉到身体里的酥麻与舒适。
“嗯”本能让她往温暖源头缩了缩。
按摩的手指停下,上移几分拍了拍她的背,“乖,睡吧。”
源源不断的舒适侵蚀着她的意识,很快,她便再次陷入了深度睡眠。
伴随着他的爱一起。
几日后,重阳宫宴。
沈砚早早的便下了朝赶去赴宴,同太后和阮清茴坐在一起,接待各位皇亲国戚。
阮夫人今日也到了场,除了丈夫外,还携着上次未曾见到的阮泽明一起来了,一家三口隔着珠帘向沈砚行礼。
他见到阮泽明极为高兴,上次秋闱放榜中了解元的正是阮泽明,也是那时他与阿茴才知晓,原来自己尤为欣赏的那篇刑赏忠厚之至论竟是小舅子写的。
“泽明,快来你姐夫这儿。”沈砚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阮泽明绕过珠帘走了进来,一张少年气的脸庞意气风发,拱手再次拘礼道:“泽明见过姐夫,姐姐。”
“泽明啊,上次你的策论姐夫看过了,甚是欣赏。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才华横溢,将来入了朝堂,可得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官才行。”
“是,谨记姐夫教导。”亲耳听见当今陛下夸赞自己,阮泽明的开心全都写在脸上了,嘴角怎么也收不回去。
一旁的阮清茴适时出声:“好啦,别傻笑了。歌舞马上要开始了,赶紧随着父亲去入座吧。”
“是。”
父子二人随即去了男宾席入座,阮夫人则绕过珠帘走进来,坐在了自家女儿的身边。
歌舞开始,早已准备好的舞娘们纷纷进场,开始表演节目。
中途,阮夫人忽而朝女儿倾了倾身子,小声问道:“你怎么没告诉我太后也在这儿啊?她不是一向不爱热闹吗?”
闻言,阮清茴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沈砚左边,正专心观看歌舞的太后,暗暗笑了笑,眉梢微挑,“哦?娘与母后素不相识,是怎知母后不爱热闹的?”
阮夫人一噎,当即蹙眉斥道:“你这孩子,还学会套你娘的话了。就不告诉你,你自个儿猜去吧!”
“好啦。”她低笑了声,同母亲解释:“重阳宫宴这么大的事情,母后当然得在场同陛下一起接待戚里了。您不要多想了,专心观舞吧。”
既然如此,阮夫人便也不好再说什么,遂闭了嘴安心观舞。
只是一曲刚舞完时,身旁悄然走来一个宫女,躬着身子同她耳语,说是太后娘娘想见她,让她随自己一同过去。
她伸长脖子往太后的位置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太后已经走了。
天知晓,她一点儿也不想去。
可她不去,那宫女便在一旁等着,旁人看着着实尴尬。加之女儿如今已是后宫之人,自己若是给太后甩脸子,怕是要连累女儿在宫里也不好过。
于是再三思忖之下,她还是起身随那宫女一同离开了宴席。
穿过弯弯绕绕的绿林植被,走过面面高大的青瓦白墙,宫女将她带到了一处幽静的庭院中,径直踏进屋内,再拐个弯,便又到了临湖的回廊上。
一张摆放着斗茶茶具的小几横首先映入眼帘,小几前置两张红木圈椅,而太后,正坐在其中一张上望着深绿色的湖面。
“禀太后,人已经带到了。”
说完,周围的宫女们纷纷自觉退下,仿佛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太后转过头来看向阮夫人,浅浅一笑,“佳柠啊,许久未见,不知可否还能邀你斗一次茶?”
阮夫人自见着她起便未给过她一个好脸色,哪怕眼前人已是当朝太后,她也丝毫不惧的。
甚至连礼也未行便直接坐到对面,没好气地道:“咱们都这个岁数了,还斗什么茶,有事直说吧。”
“这么多年了,你竟一点儿也未变,还是这般直率,喜欢不喜欢都摆在脸上了。”
太后倒也不恼,自顾自取过桌上茶饼开始碾细,“我找你过来也不为其他,我说想见你,只是因为想见你了而已。”
闻此言,阮夫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瞄了一眼低身碾茶的那人,又侧首望向湖面,“我们分开也有十几年了,这十几年都未曾见你来找过我,怎的偏偏这会儿想见我了?”
碾茶的手微微一顿,太后抬起眸来凝视了她半晌,张了张嘴:“佳柠,我时日无多了。”
心口猛然一滞,她倏地回过头来质问道:“什么叫时日无多了?你这话是何意思?”
“我”
话音未落,太后突然拿过放置一旁的帕子,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阮夫人连忙上前给她顺气儿,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背,也正因此近距离才得以清楚的看见,那一方帕子里鲜红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