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这么多年过了,徐太后仔细一看南胤,才觉得这孩子已经长成了大人,虽然眉眼间有先帝的影子,却又能明明显看得出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皇上免礼。怎么有空来宁寿宫了?”
皇帝不是她亲生的,没有什么母子情分,正好她也不喜欢约束,明面上晨昏定省的规矩也就免了,南胤几乎十来日才亲自来一次,也不怪乎太后会这么问了。
南胤躬身,态度温谦:“儿臣本不该来叨扰母后,但近来宫中大选,该进些新人了,儿臣今日特来恭请懿旨。”
历来后宫立后选妃都该由皇太后出面下懿旨赐婚,如此方显天家母慈子孝、皇恩浩荡。
“让人来说一声就罢了,皇上何必亲自跑一趟。”
徐太后微微一笑,移步到石桌前坐下,南胤抬脚跟上去,身边的人即刻拿出名册,给她过目。
不出意外在名册‘中宫皇后’几个字后面瞥见了张梁女儿的名字,紧随其后是四个世家千金,将会和皇后一同入宫。
但皇后是正妻,仪仗规格并非后妃能比,皇后是和皇帝堂堂正正的大婚,从皇城正门风光入宫,与皇帝同住勤政殿。
徐太后视线一扫,却从皇后名字后面看到一处宫阁名字,有些惊讶:“福宁宫?可有些距离啊……皇后不随皇上住勤政殿吗?”
南胤神色平静,泰然道:“远近有什么关系,她是皇后,无人能够轻慢。”
徐太后噎了一下,这不是远近的问题,皇帝态度如此鲜明的摆在这里,谁还看不出来他不喜未来皇后。
前朝尚有张梁这个辅政大臣,这会儿正在即将亲政的节骨眼上,给未来皇后下了脸面,那不是直接和张梁撕破脸皮了吗?
徐太后欲再劝,抬眸看见皇帝轮廓分明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只问:“皇上不再考虑考虑?”
南胤摇头:“请母后下旨便是。”
他需要一个契机,把挡在面前的障碍一一清除掉。
不管他怎么隐忍,迟早会有这一日。
眼下,这是第一步!
如此,太后不再多言,除了皇后,另有四位后妃,皇帝一视同仁,似乎没有要按家境背景划分等级的打算,一一封了妃位,她从一堆封号里随意挑了几个吉利的。
册封诏书自然也不用她亲自写,随口几个溢美之词叫礼部添在圣旨上,开头写上‘谨遵皇太后懿旨’,待礼部侍郎和拟旨内监写完,再呈太后过目,挑个黄道吉日上门宣旨,这事便尘埃落定了。
从宁寿宫出去,皇帝心情有些不佳,明明该算是解决了一桩麻烦事,他却觉得脚步莫名沉重。
冗长的宫道从脚下蔓延到重重宫阙中,南胤吐出一口浊气,迈开脚步往勤政殿去。
小富跟在旁边,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皇上,校场新进了不少小马驹,都是上等的好马,您要不要过去瞧一瞧?”
南胤面无表情,半晌开了金口:“不去,追风没了,别的马朕也看不上。”
追风是南胤幼年时期的坐骑,一匹棕色宝马,可惜去年得了急病死了,他也不爱往马场去了。
小富不死心地说:“那要不您射箭?先前奴才听说康郡王府上有一把尤为厉害的大弓,您借来试试?”
“你觉得朕会稀罕他的东西?”南胤语气恶劣,说起南惊玉就不合时宜想起上回,他跟知意背着他有说有笑的事。
南胤心里愈发不痛快了,凉凉的瞪着小富,小富哪知皇帝小心眼,这么记仇,也不晓得是因为什么如此不待见康郡王。
回了勤政殿,南胤突然想起自己有好几日没见过知意了,那天在御花园碰上,南惊玉也在,他也没来得及和她说上几句话。
他偷听墙角,什么也没听清楚,反而瞧见知意对着南惊玉笑得那么好看,两人还光明正大说他的坏话。
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知意竟然还说他年纪小?
南胤心有不服,他年纪小,可不是慢慢在长大吗?他不止岁数在长大,别的地方也在长!
可惜现在不能让她一饱眼福。
皇帝幽幽叹息,抬脚进了寝殿,脱了氅衣正要去南窗下拿书看,眼角余光瞥见次间有人影晃动。
南胤心头一凛,警惕看过去,隔着影影绰绰的珠帘,竟是看见了意料之外的身影。
知意手里正摆弄着几碟点心,听见动静忙打帘出来:“奴婢准备了梅花糕,皇上要尝尝吗?”
室内温暖如春,他一眼便瞧见她白里透红的面颊,和修长秀丽的脖颈,那玉脂似的肌肤明晃晃地映在他眼眸里。
南胤喉结动了动,莫名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