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话说得严重,太妃神情凝重起来:“所以我还是害了你吗……”
“祖母没有做错,我知道您一心为了我好,盼着我能早日大婚、开枝散叶,不至于步上父皇的后尘。虽然父皇也是年少立为储君,但皇祖父过世时,父皇已经过弱冠,天下太平,社稷安稳,顺利大婚,顺利亲政……不过您也知道,孙儿如今的处境和当初的父皇大不相同。”
南胤脸上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稳,知意在旁边瞧得心惊,她鲜少见到他这么严肃的模样,尤其听他说自身与朝堂有诸多牵连,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愤恨和怅然,又觉得南胤这些年的确太不容易了。
太妃于心不忍:“胤儿……”
南胤说:“皇祖母再给孙儿三年时间,最多三年,孙儿定要铲除异心之人,恢复前朝后宫的安宁!”
“委屈你了。”太妃除了这话,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含泪道:“你若是不愿娶张梁女儿便罢了,祖母再帮你寻个好的……”
南胤摇头:“一个女子罢了,掀不起多大风浪,孙儿自有应对之法,请祖母放心。”
“好。”太妃拿着帕子掖了掖眼角,南胤这才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好歹让太妃展颜。只是今日没上朝,势必要有个说法,他不能久留,用完早膳便走了。
外头化了雪路滑难行,太妃让知意送皇帝出去。
南胤脸上已无方才的沉重,临离开时还请太妃保重身体,说过两日再来请安。
知意跟在皇帝身后,走下台阶时,忍不住出声提醒:“才化了雪,皇上脚下慢些。”
南胤闻言脚步一顿,停下来看她,知意被他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抬了抬下巴,视线微垂:“你脚怎么了?”
知意下意识地把脚往后一缩,尴尬的笑了笑:“方才不小心崴了一下,已经好了,多谢皇上关心。”
皇帝别过头,鼻子里哼唧唧:“我才没有关心你呢,崴了脚就好好休息,以后成了瘸子怎么嫁人?”
知意一窒,想也没想就道:“不劳皇上费心,奴婢早就发过誓一生不嫁,所以将来即便是瘸子也不影响什么。”
皇帝龇着牙,抱着手臂看着她:“那你得伺候祖母吧?朕可不想留一个路都走不好的瘸子在宫里……”
“好好养着吧!”他昂着头,不冷不热的丢下这一句,便施施然走了,留下知意风中凌乱。
知意恨自己方才心直口快,跟个半大的少年计较什么,从前还能好好相处,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偏爱说些难听话,她竟也有那心思回上几句,险些叫她有错觉彼此都还是小时候那般模样。
幼时的南胤还是格外乖巧的,粉雕玉琢像只精致的瓷瓶,他常来慈安宫,她便带着他到处玩。
宫外生活的孩子总有很多新奇的玩法,知意再懂事天性也好玩,小南胤经常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一来二去,彼此熟稔许多。
但那时候先帝才过世不久,不谙世事的小太子忽然继位,难免有不适应的地方,偷偷摸摸还掉眼泪,知意碰见好几回,也不嘲笑他,从膳房里拿了几块他喜欢的桂花酥,两个人躲在假山后分着吃。
星月流转,白驹过隙,一晃六年过去,很多东西悄无声息的发生改变,她曾当弟弟一样疼爱的小男孩,已经逐渐长大,君臣有别,慢慢的也就疏远了。
南胤大抵是觉得看她这个人看得厌烦了,又或是心里不快想找人斗几句嘴。
知意莫名觉得心累,眼看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轻轻吐出一口白气,这才转身回去。
等临近晌午忙完手里的活回自己的屋子休息,飞燕迈着大步从外头进来,直呼她的名字:“有个东西给你。”
知意以为脚上崴得不算太严重,可一动总是疼,褪去鞋袜才看到脚踝有些红肿,抬头见飞燕手里的东西一阵疑惑。
“什么?”
飞燕把一个圆状的东西塞到她手上,随口道:“方才小富公公送来的,说是给你用的。”
小富是贴身伺候南胤的小太监,他拿来的东西大约不会有问题,知意又惊又疑地打开盖子,顿时闻见一股浓郁的药膏味,显而易见是治她脚伤的。
知意望着那微黄的膏体,有些发怔。
这是……南胤让人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