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功给了葛愈和当时带队的白云卿将军,葛愈入阁,白云卿成了尚书顺便入了阁。
葛愈此人,四平八稳,不曾得罪过任何人,在内阁中打杂打了几十年,打得有口皆碑,连扫地阿姨都表示葛大人不错。
剩下的几个阁员一开始对他的年纪颇有微词,但是他的确打杂打的尽心尽力,提起他来也难免夸奖几句。
总而言之,若是说内阁中谁最有前途,那一定是葛愈。
不过,葛愈年纪又轻,步步为营,为什么要和梁枫混呢。
梁枫是九重天最大的领导没错,他也是九重天最大的□□啊。
如果梁栋有一天登基了,跟着梁枫的人估计一个都跑不了。
不过现在看来,梁枫的确把葛愈摆平了。
葛愈想过梁枫可能会找自己,但是他没想过梁枫会在他值班的那晚突然造访,他本来计划修建一下牡丹找点宵夜吃,然后睡个觉的,然而月下内阁大院里几颗夜明珠照的明亮,他断断不是错认,来的就是天帝梁枫本人。
青云衣兮白霓裳,金丝线勾的龙盘踞在男子的衣服上,年轻的天帝穿着一件常服敲响了内阁的门,葛愈放下剪子去洗了手,回来为天帝泡了杯茶,天帝垂下眼睛看了看瓷盏。
葛愈知道这段时间梁枫是真的病了,自打他登基没过多久就开始生病,没想到到现在也没什么好转的兆头,更神奇的在于太医院的那群老神仙居然还都活着,没有因此惨遭不测。
他平日里格外留心了一些自己出去的东西,病中的患者脾气总是要更暴躁一些的,然而梁枫似乎也没有这种兆头。
平日里上朝的时候,他的位置不算近,只能远远看到年轻天帝的脸,却看不清表情。
有大臣为了博名或者觉得自己反正也活不成了,也曾指着天帝的鼻子骂过,葛愈在心里想不知道会怎么死,然而新任的天帝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他甚至会平淡地一条条地反驳,让凭着一腔血气冲上来责骂的人最后哑口无言地下去。
其实骂的人不过那么几个词来回来去的复读罢了,欺君,窃国,不忠,不孝。
所以梁枫不过反驳了一次,他似乎对复读不感兴趣。
而他也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宣布了立梁栋为太子,似乎一切都只是像他所说的那样,他清了一次君侧而已。
“陪朕下盘棋吧。”白发的天帝展开了他桌上的棋盘,拿起了黑子。
葛愈坐下了,拿起了白子。
他的眼睛与他的发色一样,是淡蓝色,宁静而冲淡,这种颜色反而压住了他过于艳丽的眉眼,毕竟牡丹从骨子里是改不了的人间富贵花。
天家的眼睛是特殊的。
银蓝色如月光下的大海,金黄色如悬挂在中天的日轮,葛愈能看到年轻天帝的银白色睫毛半遮在那特殊的眼睛上,挡了一小片阴影。
陛下的眼底总是空空如也,葛愈想,就像没有生命似的。
“臣下棋很烂的。”葛愈说,他说的是实话,他的确不太擅长下棋。
“这样,”梁枫抬起眼睛看了看他,“那就算了。”
“臣是那种下的烂但是还是非常喜欢玩的,”葛愈补充道,“如果陛下要赌钱,臣怕倾家荡产。”
梁枫笑了笑。
落子有声,窗外星河流转,夜渐渐深了,梁枫忍不住咳嗽。
葛愈发现梁枫差不多已经输了。
年轻的天帝拿起了一枚棋子,在细长的手指间摆弄了起来,葛愈猜他要说出来意了。
“在你心里,朕大概不是天帝,”梁枫把黑子翻转了过来,闲闲地说,“是□□吧。”
葛愈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他在大脑中飞速计算着可能的结局,听见梁枫徐徐地说,“如果天帝要用一个人,就会许以真心信任,说些勉励的话出来。”
“如果□□想拉什么不情愿的人下水,就要绑架他的家人,控制他的行动,毁坏他的后路,让他除了追随自己之外别无他法。”梁枫宁静地说,语气平静地很,葛愈却感觉冷汗悄悄地渗了出来。
他也算是个经历丰富的老狐狸了,经过的大风大浪一只手都数不完。
然而,梁枫让他感到了恐惧。
也许是因为他手中所掌握的权力,他现在就是真正的天帝,他想杀,想赦,不过一个念头的事情。
葛愈从未低估过梁枫,他知道古往今来想要清君侧的简直是海量,而清成的,除了眼前的这位,估计只剩寥寥几个了。
“然而面对天帝的臣子会感激涕零,面对□□的忠臣会敢怒而不敢言,是吗。”梁枫将一个问句说成了肯定句,然后他扣下了那枚棋子。
葛愈发现,自己输了。
一子决江山,之前的所有不利都不过为这一枚铺垫罢了。
“也许朕应该和你讲讲,朕想要什么。”梁枫一枚枚的将棋子捡起来,放回罐子里,神色冷淡地像秋日里草木清晨结的霜。
“看你愿不愿意屈从于□□了。”
江白露合上了名册,给它找了个位置放了起来。
她听见了笑声,很轻,也很短促,然而梁枫的确是笑了出来。
她回过头的时候,他已经收敛了笑容,只余下几点笑意残存在眼睛里。
江白露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站在校场上的少年,他们眼睛里的光彩,一模一样。
一样的桀骜不驯,傲骨嶙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