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近日衙门公事不多,再有例行去军营交涉日常公务,半日也够了,余下的时间全都用在了家中小妹身上。
前几天小妹又病了一场。不到一年,已经病了三次,她尚年幼,若病伤了身,只恐日后缠绵病榻。
正好不忙,长平带着小厮在城中寻访名医,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寻到一位名医。
这医生年纪未到不惑,却早已名声在外。长平重金相托,请到家中,先见了夫人,夫人再引他到内室。
医生也不啰嗦,伸手搭住罗帐中露出的细腕,沉吟片刻,示意换手。把过两边,医生起身向夫人行礼,“请夫人暂时回避片刻,小人要询问令爱些许病症。”
夫人出去,医生半掩房门,坐回矮凳,缓声问道,“既来之,则安之,何必自苦至此?”
帐中人收回手腕,并不答话。
医生又道,“人生百年,莫不如落花流水,身不由己之时竟占了十之八九,姑娘虽心有不甘,却无回天之力,何苦执念过深,伤了自身,徒增困苦。”
帐中依旧无声。
“小可也曾走过名山大川,去过天南海北,见过的知心人不知凡几。相见自然欢喜,恨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天下万事,总有各种无奈,既不能长相守,那便长相思也是好的。”
床帘中隐隐传来呜咽之声。
医生顿了顿,又道,“长相思,是思之回甘,继而向前,不是苦苦追悼,半死不活。须知天道如此,如云聚云散,自有命数。姑娘,如今已届仲春,再不去郊游踏青,今年的春花可要落尽了。”
床上女子突然放声大哭。
夫人惊得连忙进来,医生已经起身,“夫人不必惊慌,姑娘心内郁结,不能憋闷太久,如今哭一哭,是泄了郁气,散尽了,也就大好了。过两日天气晴好,夫人带令爱出门去,见一见日光,吹一吹春风,一切就全好了。”
夫人连连道谢,请医生到外间用饭,医生也不推脱,大方落座,长平作陪,用罢了饭,再叫备车送医生回去。
医生果然没说错,程家五姑娘又躺了一天,就下地走动了。虽然还有些萎靡,却不再浑浑噩噩,夫人大喜,一连几天带着她坐车出去散心。又过了几天,终于慢慢地好了。
长平松了口气,现今家中除了四妹,再无可烦恼之事了。可惜她不肯回头,长平几次去陈王营中寻她,总叫她躲开。营中相熟的兵士议论,陈王身边多了个少年谋士,叫李楠,面皮白得像包子,个头小小的,说话也细声细气,长平一听,那不正是她吗!这丫头如今是彻底铁了心了,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打算,准备如何处置她。
北境的春日干燥多风,农家的大田播种多日,还不见下雨,种子都要旱死在土里了。
下属州县官员上书旱灾,报请通判定夺。长平回家带上些衣物银钱,禀告母亲要下乡户去访查旱情。
汪俞心听说,问哥哥能不能带她去,长平犹豫了一下,夫人说最近小五精神好多了,去田地里走走也好,乡间人少,没有太多顾及,倒没什么危险。长平便答应了。
转天,兄妹俩坐车先去最近的昌县,据报此地年前无雪,年后无雨,前后已有五个月不见降水了。村民贫困,无钱打井,只靠着县里一条小河过活,如今大旱,这河也快要干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