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羽这个时候便万分庆幸原主是个生活上细致妥帖的人进进出出每一笔都有账目,还会备注上用途、用处。
在仙府支持江雾轻修炼时,更是细致到哪些东西对他裨益大哪些成效一般,都要拿笔在账目上标得分分明明。
如今刚好全用上了。
岑羽连个洞穴没找,直接就地翻账边翻账边拿了算盘出来一笔一笔给面前这位“时过境迁大师”算总账。
哦还有利息。
千年的利息。
岑羽蹲在一块大石头边拨着算盘:“不多三分利。”
看在这利息积攒了千年的份上,再给你打个九九折。
江雾轻以为特意过来寻他的岑羽听说他登了无情道深受刺激才变成了这样伸手就要把岑羽拉起来:“阿羽。”
岑羽利落地避开他的手,头都不抬:“劳烦还请唤我一声岑羽君。”
你都时过境迁了,跟谁阿羽阿羽呢。
山头上靠着竹子的若白见状,脚下倏地一滑。
怎么这旧叙着叙着还动上脚了?
掏书了?
蹲下做甚?
再一看,算盘?
若白惊了,扭头看沧沉:“他在算账?”
两人飞下去一看,岑羽可不正蹲那儿对着本账册一页页翻着、算盘珠子飞快地拨着么。
再凑头过去一看嚯一页页全是什么丹药、法宝、修炼用的天材地宝备注上亦明了地写着这些东西全给谁用了。
若白和沧沉整齐地抬眼往江雾轻脸上看了过去。
若白挑挑眉:敢情人过来寻你不是舍不得你、心里放不下你、特意过来跟你谈旧情的是来让你还钱的?
沧沉那平淡的眼风下只有三个字:你,不行。
江雾轻:“”
岑羽早把算盘珠子拨得哒哒哒脆响,右手的几根指头修炼神功似的,有影无形。
他蹲在地上见沧沉来了,扭头抬眼道:“快好了。”
算完这笔旧账他就去看看小龙芽,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弥补。
沧沉弯了唇角:“你忙。”
又从脚边踢了块石头过去,让岑羽坐着拨算盘,“不急。”
岑羽很快连本带息算好了,又飞快地从芥子里掏出笔墨纸砚,摊平在面前的石头上,示意江大师过来画押债条。
江雾轻:“”
若白一脸看戏都看得恨铁不成钢的无语,见江雾轻非但不动,还拿求助的目光冲他这里看了过来,直接给气笑了。
他伸腿,也给了江雾轻一脚,搭着荤话说道:“都以为你是我的人,如今你欠账也往我脸上看,是指望我替你还钱,还是觉得看我一眼便能少还一点?”
江雾轻只得走过来,倒也不争辩,弯腰拿起石头上搁着的笔,落眼一看岑羽算盘上算出的总账:“三千两?”
岑羽蹲坐在大石头旁,好整以暇地垫着脚尖岔着腿、手撑下巴,闻言把手边的算盘拿起来上下一晃:“三千万天珠。”
江雾轻震惊得手里的笔直接断成了两截。
三千万天珠!?
岑羽淡定回敬道:“你初初飞升的那百年,我亦同样地想你,想你在天界有没有在同门前辈的帮助下想办法谋一个正经差事,当差后有没有升职,升职后能拿多少天珠的俸禄,多久能把欠我的账平上。”
江雾轻:“”
岑羽接着道:“后来我于凡间山林偶遇青龙帝君,与帝君一同孵出了第一只龙崽,接着便在帝君的点化下飞升上天了。”
岑羽:“哦,不过我不修什么无情、无名、无形的大道,我在玉露台当殿主,修的是盘账、盘钱、盘库的小道。”
岑羽:“你我好歹同门师兄弟一场,如今你走大道,我走小道,我敬你的绝情灭爱,你也该敬我的亏什么都不能亏钱才是。江大师,你说对吧?”
若白堂堂白虎神,硬是给这利落的嘴皮子听得“噗”一声破了功。
江雾轻更是一脸猪肝色。
唯有沧沉含着笑,待岑羽说完,问道:“说了这许多,嘴不干?”
岑羽点头道:“干。”
沧沉抬手变出杯水,递给岑羽,岑羽随手接过,就像从前在玉露台的掌事堂应卯时那般,喝完再把水杯递回去:“谢了。”
于是这下整个不拒山都知道,飞来的这位蓝装男子,欠了大嫂许多钱。
大嫂是他的账主子。
大嫂既然是账主子,等于他们头儿也是账主子。
这天上竟然有人敢欠他们头的钱?
不拒山的将领们顿时在投身种植业之余,兼做起了帮忙催债的。
又听闻那姓江的竟然还是他们若白老大的手下?
狐老:真是有什么样的君上就有什么样的臣下,有什么领帅就有什么副将,从情欠到钱,造孽啊,造孽!
而在天上天清修当差的江雾轻,哪里有那么多天珠还他欠下的巨额债务。
他这番被临时召来,也未带多少家当,岑羽要他还钱,他把两只袖口都掏干净了,也不过才拿出了一点随身的法宝和零散天珠。
岑羽不敢相信,这哥们儿也忒穷了。
江雾轻尴尬不已,解释道:“天上天是清修之地。”
岑羽:“清修你也有在那儿当差。”
好歹当了那么多年,一点身家都没攒起来么。
这点法宝,这点天珠,就跟小孩儿出门玩儿他妈只给了他十块钱一样。
还行不行了?
江雾轻站在那儿,一副捉襟见肘的尴尬。
乌延打旁边走过,看了都不忍心,悄悄对岑羽说,行了吧,再如何他都没钱。
岑羽没半点儿泛滥的同情心。
真要同情,也是同情原主这个真正的苦主,江雾轻只是没钱,这些年在天界,同门都以为他销声匿迹是已经不在天上了,结果人好得很,非但入了大道,还被提拔去了天上天。
捉襟见肘,在人前没面子?这算哪门子惨?!
江雾轻则甘愿领受如今的一切。
他一面想着,确是他欠下的债,岑羽要他还多少他就还多少,要他如何便如何
一面想着,他得了白虎神的召唤,才能从天上天下来,岑羽虽也已飞升,但他们日后怕再难有见面的机会,如今多留一日,便可多见一日。
若白反倒饶有兴致地问他道:“你修大道,去了天上天,做着最是清贫枯燥的差事,如今你的旧相好不但飞升,还过得这般滋润,你心中无甚想法?”
江雾轻恭敬拜下:“我已入道,只盼为这世间升平出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不求其他。”
又道:“我对岑羽君早已没有牵挂。如今知道他过得好,反倒只有心安。”
若白笑笑,拍手道:“好一句只有心安。”
却又说:“你大道初入,境界未升多少,情爱倒是绝得比我都干净。”
江雾轻一愣,隐隐听出嘲讽之意,未敢置言。
若白从他身边走过,脚下一顿,抬手按上他的肩头,侧头含笑道:“你且再住几日看看吧,届时再说只有心安也未为不可。”
江雾轻不明所以,心中打鼓,施礼称是。
那厢,岑羽了却了原主的又一桩心愿,赶紧把操控意识的修习排上了日程。
这几日,他人睡在新收拾出来的一个洞窟里,梦里却夜夜跟随沧沉练习操控意识。
白天,他坐在小龙芽旁边闭目专注地冥想,想他的三宝虽然变成了一粒发芽的种子,却是一颗很努力的种子,认真汲取阳光、雨露,芽枝芽叶茁壮成长。
它可能是株藤本,也可能是灌木、乔木,亦可能长成一朵花。
都可以,都行,看它自己喜欢。
但最后它一定能
呃。
岑羽在梦里修习时还问过沧沉:“它是直接以龙的形态结果结出来,熟了我们把它摘下来出生,还是结出一个圆果子,我们把果皮剥了,从里面把它抱出来出生?”
或者开花?花一开,龙崽躺在花蕊上?
又或者跟葫芦娃那样
停!打住!
来不及了,一想到葫芦娃这三个字,那首“葫芦娃,葫芦娃”就魔音绕耳似的立刻在脑子里蹦跶。
岑羽:“”完了。
果然刚想玩,小龙芽开始有爬藤的趋势。
岑羽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