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寒一去不复返了。
一直到中午放学,他也没回到班里来。
期间安瑜找借口去办公室看了,他显然早就走了。
大概是逃课了。
安瑜有些不爽。倒也不是不爽有人逃课,而是不爽这样一个人逃课了,她骂又舍不得骂,打也舍不得打,也不想拿对付其它刺头的方式对付他,该怎么搞?
舒秀秀找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她应了。
和她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女生,叫裴梓彤。
安瑜和她们关系不错,但怎么说呢,到底不是一起长大的,很多事情她们不知道,她也不想主动提及,中间总像隔了层什么。
一起到食堂时,刚好看见沈清寒和他另外两个朋友走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和谁打招呼。
倒是沈清寒的两个朋友又和她打了招呼,“嗨,同学,真巧啊又见面了。”
她颇为矜持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所以说她擅长伪装,哪怕在看见沈清寒的第一眼心里就如滔滔江海波涛汹涌地翻滚,但面上仍然是挂着礼貌微笑的疏离样子,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舒秀秀问道,“你认识他朋友啊?”
她言简意赅道,“几面之缘。”
远走的三人此时也在讨论她。
万朝想到安瑜便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忽然抬起的双眼,和蝴蝶展翅似的。
“寒哥,怎么见到小蝴蝶都不打个招呼,人家不是你新同学吗。”
“话说这小蝴蝶长在人群里,显得更美了,超凡脱俗啊,寒哥好眼光。?”
“去去去。”沈清寒拍掉万朝搭过来的手,蹙眉道,“别瞎开玩笑。”
他沉吟一下,有些迟疑接着道,“人小姑娘好像喜欢我,不要乱给人家暗示,别耽误了人家。”
“我操。”万朝忍不住爆了个粗口,“人家喜欢你??你没搞错吧寒哥,我知道您老魅力大,但你早上才撞破了人家小姑娘那么尴尬的事情,而且——”他拍了拍旁边赵隼的肩膀,“不是我说,哥们,你来说,就人家刚刚那冷冷淡淡的样子,哪里像喜欢寒哥了?”
赵隼摸了摸下巴,赞同道,“我觉得也不像。”
“行了。”沈清寒打住这个话题,“我自有分寸。总之,这事你俩别瞎掺和了。”
——
一整个下午,安瑜和沈清寒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两个人可以离得这么近又这么远。
她长久以来的骄傲让她没有办法先走出那一步去给两人的关系破冰。
其实甚至她有些困惑,毕竟她的“气”其实是单方面生的。那么沈清寒呢?为什么不主动跟她说话?
从小到大,家世、外貌、自身优秀让主动跟她讲话的人如过江之鲫一样多,以至于她第一次面临自己想要接近的人对自己冷漠这样的困境,不知从何处破解。
笔尖在草稿纸上留下长长的痕迹。
她回过神来,瞄一眼沈清寒。
他完全不像她一样困扰,撑着头靠在墙上,眼皮耷着,黑色的钢笔在他手上转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在思考练习题还是在发呆。
正好有一片早秋的阳光打在他一小撮短发上,看起来懒洋洋,暖绵绵。
很想摸一摸。
她捏紧了手里的笔,用尽了自制力才让自己把注意力从身边的人转移到学习上。
然而不知何时她又发起了呆,等她反应过来是,纸上已经出现规整秀丽的一行字。
“少女情怀总似诗。”
安瑜吓了一跳。
怀疑自己是被人夺舍了才写出这么夜来非的句子。
黑色的笔刷刷刷在上面划着,将字全都划死了,她才松了口气。
下课铃声合时宜地想起。
她猛地站起来,连今天要带什么东西回家都来不及思考,随便拿了些东西便往外走了出去,连舒秀秀的呼声都没顾得上。
可她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沈清寒从另外一个楼梯口出来,总出现他身旁的两个人不知为何此时没在,他一个人,窄腰长腿的,走起路来在人群里都鹤立鸡群,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她放慢了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人长得高瘦,比例又好,连投射在地上的影子都仿佛比身边的人更好看些。
安瑜盯着盯着,竟然发现有一个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踩起他的影子来,心里莫名气闷。
很快,沈清寒也发现了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便回过头,那女孩顺理成章地拦下了他,似乎在问他要联系方式。
安瑜看见他很绅士的将女孩子护到了人行道的那边,自己则站在较为危险的外侧。
两个人谈笑风生,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她。
说起来,自己作为他的同桌兼班长,也还没要到他的联系方式呢......
一股失落从心底蔓延出来,路也走不动了。
然而一声尖叫把她从失落里扯了出来,她屏息望去,只见几辆飞驰的山地车贴着人行道行驶着,途经人群纷纷散开,然而沈清寒背对着他们,又在和人讲话,也不知道听见这声响没。
安瑜心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到他身边,来不及说小心,拉着他的手便往旁边撤,恰时他的身体动了,朝着她用力的方向而来,她力道无处支撑,整个人重心不稳,而身后的人行道恰巧和地面有一个台阶差,她一脚落空,啪的一下扯着沈清寒一起摔在了地上。
准确来说,是她一个人摔在地上,沈清寒被她摔跤的力道拖累,弓着身体看她。
他冲一边吓呆的女孩道,“你先走吧,我朋友。”
然后才低着头,带点烟灰的双眸漫出点笑意,就像清冷遥远的仙池终于沾上点人间,那么的难得、不可多得。
他问,“所以今天是‘安瑜摔跤日’吗?”
安瑜没有回答,延迟的疼意终于爬了上来,疼得她双眼泛湿,禁不住“嘶”了一声。
沈清寒面色一变,“受伤了?在哪里?”
安瑜指了指自己的脚踝。
沈清寒手上使劲,问她:“能起来吗?”
安瑜借着他的力,慢慢站了起来,这才发现两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他那双好看、干燥的大手刚好包裹住她的,那么的合适,那么地让人怦然心动。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能走吗?”
她一甩以往坚强的形象,敞开自己柔软的肚皮,摇摇头道,“好像不行。”
沈清寒抿了抿嘴,有些生气道,“我是可以躲过的。”
安瑜低着头,“嗯。”
少女漆黑的头发搭在胸前,眉目兼至每个五官都乖巧地不可思议,像小媳妇一样委屈哒哒地在他面前,接受着他的训斥。
沈清寒心软了半边,不好再讲她,便问,“我带你去校医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