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杨妮儿睡得香甜,梦里一片空白,贫瘠到什么都没有六点半的样子,杨妮儿醒过来没有拉窗帘的玻璃窗外已经天光大亮,有几只雀儿叽叽喳喳地落在窗台上探头探脑地偏着脑袋朝里张望憨态可掬。
杨妮儿随意收拾了下自己,照例是简单的短袖加中裙,头发散在肩膀上,一侧夹了只咖啡色发夹。
她坐了第二辆班车过去厂区,郑红萍已经到了,据她说是她老公特地开车送过来的杨妮儿笑笑,心思不在她身上为了不冷场,随口问了句“宝莲姐怎么还没来?”
两人起先都没当回事,可当时钟渐渐指向九点杨宝莲依然毫无出现的迹象,杨妮儿往她和杨宝莲住得公寓里去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长时间,一直都无人接听。
九点半的样子,陈拓打电话过来,他今天要去“中山大厦”的工地例行视察,按照往常习惯都是杨宝莲陪着过去,陈拓估计是还不知道今天杨宝莲莫名其妙不见踪影,电话里的语气带着隐隐的愠怒。
等到十点多,杨宝莲还是不见人影,能联系到她的方式,杨妮儿都试尽了,陈拓已经下楼,估计这会儿正坐在车里等,杨妮儿只要想到这点,就觉得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想尽了办法拉拢郑红萍,想让她陪着陈拓去工地视察,郑红萍起先还找各种借口推辞,之后就开始翻着白眼拒绝,后来索性躲进厕所里,任她怎么呼喊都置之不理,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杨妮儿被吓到几乎惊跳,她挣扎了会儿,终还是背上手提包,下楼去找陈拓。
杨妮儿低着眼睛,弯腰钻进副驾驶座,陈拓正坐在后排座位上看当天的报纸,杨妮儿坐定后,他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低声吩咐司机,“老刘,开车。”
郊区距离中山路还有一段距离,许多街道也还是土路,车子有些颠簸,车上的三人沉默着,气氛尴尬。
不知开了多久,一直到杨妮儿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车子才停下来,老刘稳重的声音响起,“陈总,到了。”
陈拓似乎也睡着了,他揉着眉心费力醒过来,人有些昏沉沉,他对着老刘身边的后视镜看了眼,杨妮儿已经下车,站在接近正午的阳光下,人好似被涂了一层光晕。
老刘照例等在车里,陈拓下车后,一眼都不瞧杨妮儿,径直踩着坑坑洼洼的施工路,往建筑施工现场走,杨妮儿踩着一双三公分高的凉鞋,艰难地跟在他身后。
“中山大厦”的厂区,杨妮儿曾经来过一回,印象中一切都井然有序,三辆大吊车,伸着长臂吊着一根十来米长的
水泥横梁,小区中心位置的几栋小洋房已经结顶,工人正在安装外立面。
北面的几栋小高层,也已经造到差不多十来层的高度,西宁市很少见这样高度的楼房,杨妮儿站在其中一栋楼下向上眺望,耸立的铁锈色脚手架上攀爬着零零星星的工人,正在一点一点往上砌墙。
杨妮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走去边上的另外一栋楼,工地上尘土飞扬,又是酷暑,工人清晨五点多就起床干活,一般到十二点半收工,下午过了日头最烈的时间,四点的样子又重新开工,之后一直忙到深夜。
每个黄色安全帽下的脸孔都黝黑消瘦,让杨妮儿想起孤儿院里的那些小伙伴,浅灰色工作服湿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每个人都很疲惫,从包工头,到施工负责人,再到工人。
巨大的水泥搅拌器轰隆隆作响,一袋袋水泥被倒进去,搅拌均匀,又分到桶里,再由运输工送到每个砌墙工人手中,太阳渐渐升到正当空,送饭车鸣着喇叭驶入施工现场。
工人开始从脚手架上撤下来,杨妮儿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太阳巨大的光晕在她眼前一圈圈散开,耳边有什么声音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