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姐,”蔻娘一出来,便瞧见葭娘正站了门口一个劲儿地往里看着,想必是在等她的,此时见了,还不及她走过去,便忙迎上来问道,“怎么出来的这样迟。可是大姐姐还有甚么吩咐不成。”葭娘说罢,便又不自觉的朝里看去,可看了半天,却也没看出甚么来。 “大姐姐并未嘱咐些甚么,”蔻娘只摇头,又提了一句,“方才可不是都嘱咐完了么,现下哪里还有甚么话儿好说。”她这话也并不假,虽说她确是微留了一留,但大姐姐却也的确未曾再对她说些甚么。 至于大姐姐的举动么,她且是捉摸不透。既是想不出来,索性便也先不说了:“只是我行的慢了些罢了。” “原是这般。”葭娘听了略微点头,又再朝里看了几回,转而便把目光往回收,转到了蔻娘身上,很是看了两眼。 蔻娘见了,却也不提,只另问她:“姐妹们呢,怎么却不见她们 ?”再打量了四方,见她们当真是不在,便又道:“独留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怎么成。”她们年长些,总是把葭娘同萦娘这两个最小的当作孩子看的。倒不知姐姐们怎么留了她来。 “姐姐可不是还在这儿么,怎么就是我一个人了呢。”葭娘听她这一番话便笑了,解释道,“四姐姐原也说要留下来等姐姐的。只我琢磨着,我一个人也是能行的,便跟四姐姐抢了这活计。” 她再看了看蔻娘:“姐姐可不要怪我。” “哪里怪你,我这是心疼你罢了。”蔻娘面上浅笑着,亦道。 “既是如此,那就好了。”葭娘轻扶了蔻娘的手,转而却又被蔻娘拉住。两个人慢慢地往前走,一边走,她一边道,“这儿人多,姐妹们都在这儿站着瞧起来不大像样,便先走了,左右咱们脚程也是不快,差不得多远。姐姐们也是想着这一大早上的起来都是不容易,不如早些去祖母那儿好好休息一阵儿,且养些气力,等会儿才有精气神呢。” 蔻娘理会得,当下便道:“那咱们且走快些,赶她们一赶。”心里却道,未必能休息的好呢。今儿这大好的日子,祖母那院子哪儿能不忙的,吵闹倒还来不及,岂能顾得上她们。 她只心里腹议,待赶上了姐妹们,到了那院子一看,却是成了真。 既是来了,那便是不能不给罗氏请安的。罗氏也正是忙的时候,瞧见这一群孙女了,倒也缓不下来,只好先打发她们往偏厅去:“这儿且还没安排妥当,你们先去那边儿歇一歇。待好了再过来就是。” 罗氏才对着她们说完,便又一叠声儿地道:“叫人去问问,大娘子那儿且是好了。派人去大门那儿守着,瞧瞧容家甚么时候来接亲。”最后,还不忘朝了身边的李妈妈道:“你去看看,郎君们都备好了没有,他们且是要拦门的,疏忽不得。” 眼见着罗氏一时是顾不上她们了,姐妹几个且再拜一了拜,便也小心着,不扰了她,自个儿往偏厅去了。 外头正热闹着,偏厅也不见得能安生多少。萦娘且是有些困了,蕙娘同芷娘便把她抱上了榻,想着哄她睡一会子。偏是外头又吵,蕙娘少不得拿了帕子替她挡了耳朵,她这才迷迷糊糊地半睡过去。 蔻娘她们三个便坐了另一处,瞧见此景,蔻娘心里倒也觉得大姐姐把她们托付给二姐姐并非没有道理,至少这体贴上头便是一等一的了。倒不知道这体贴,能不能补一补旁的了。 姐妹几个虽是爱玩闹的年纪,却偏偏还配了坐的住的性子。因此,虽是略吵闹了些,但这清茶糕点伺候着,姐妹们再这么一说话,倒也觉得甚是不错了。 这一坐,便是坐了好些时候。 姐妹几个直坐的昏昏欲睡,最后竟是都坐到榻上去了,一个挨着一个的,虽说坐的并不大舒服,但互相倚着,倒也这么睡下来了。 直到外头的吵闹声更大些,又有李妈妈急慌慌地过来叫了,这才把这群小娘子们给吵醒了。 “李妈妈?”想是睡糊涂了,一个个睡眼惺忪的,只顾得唤上这一声。 李妈妈自是有几分着急的,只她还拿的住:“咱们守在容府门口的人回来报了,只说是那接亲的队伍已经出来了。” 这就是叫她们看热闹去了。姐妹几个少不得也急起来。这时,李妈妈又开始劝了:“却也不用那么急。娘子们只快些收拾好了,跟我往正堂去就是了。” “妈妈且稍等。”蕙娘一边道,一边把怀里的萦娘轻轻推醒了,“且容我们收拾一二。”萦娘的发髻睡得最乱,也幸是她发量少,梳不得甚么复杂的式样,因此,再绑了来,想也不会怎么费事。 至于蔻娘她们,她们且是睡出习惯了,头发只微散下几缕,衣襟略皱了些罢了。可见是教习礼仪时练出来了。 李妈妈瞧着,倒也算是满意,心里暗自点了头,想着少不得要跟老夫人夸一句才是:“那奴婢且去门口等着,娘子们拾掇好了便出来。” “劳烦妈妈了。”蔻娘亦道,“妈妈何不就在这屋里坐坐,很是不必再出去等了。左右我们也费不了多少时候。”这说话间,她便已收拾好了。转身便又帮着蕊娘,葭娘抹平衣襟上的些许褶皱。 姐妹几个着上了绣鞋,重整了仪容,便跟着李妈妈到正厅去了。 吉时未到,人且还不齐。这不齐,指的是所有人。像顾氏那般虽也是长辈,可到底不是祖父母,父母亲这般的。来了也不是上首的,自然也就没必要那么早就过来等了,且迟一会子也是不要紧。 陈老太爷,罗氏,大老爷,大夫人这四位顶顶重要的自是齐了的。长辈在此,小娘子们很不敢放肆,请过安后,罗氏便叫人搬了绣凳来,且让她们自个儿坐了一边。 长辈面前不上坐,这绣凳已是足够了。 喜事便要喜办。这敲锣打鼓的,声音是震了天的响。且还不要人来报,蔻娘且听这声音越来越近,心里便有数了,这是接亲的来了。 再听人急急忙跑来一报,自然更是确定了。 这来虽是来了,可这门却是轻易开不得的。谁家的小娘子是好养的呢。衣裳钗环,绫罗绸缎,诗书礼教,琴棋书画,妇言妇德,那一项容易了。且不论那些银钱,单论这心力,便是不易了。既是费了这般功夫的,如今自然也不能叫人家轻轻松松就娶走了,哪来的道理。 因此,罗氏转了眼直看向李妈妈去,还不待她问出口,李妈妈便道:“老夫人且放心罢,郎君们且是往大门那儿去了,只说是要将百般功夫使出来,定能拦好这门,轻易不放新郎官过呢。” 罗氏听了,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拦门这一遭儿蔻娘却是知道的。旁的不说,便是陈翊今儿那一身,且都是她同母亲一道儿配出来的,兄长还很是问了她几个问题,只说要好生想想,不能轻易让那容恪躲过去。 除却外放的二郎陈竑,自家的弟兄自是都到了,便是四夫人极不放心的六郎,在这当口自然也被抱过去了。只怕家里的不够,家里人倒还将姻亲家的郎君也很请了几个来帮忙。 罗家的这一门是老姻亲了,自是当仁不让。大夫人的本家虽是不在京中,可京中同族的,往常也来往的今儿倒也来了几个。如今,这一溜儿的郎君过去,新郎官只怕是有的磨了。 蔻娘这般想着,竟也带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少不得跟姐妹们细细议论起来。只是顾念着长辈在堂,这声音到底小了不少。 “我瞧着啊,这容恪今儿未必能破这门呢。”蕊娘也是个狭促的,当下亦道。 那自是不能的。说好的喜事,哪能叫人娶不着新娘子呢。只这般说上一说,夸一夸自家的弟兄,倒也很是得劲。怎么说,自家的人厉害才叫人欢喜呢。 “这下子,可是有好戏瞧了。”芷娘这一句话儿,继而便又是一阵轻笑。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