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求娶
过了腊月二十四很快便是年了。
安定侯府挂起了灯笼,贴上了钟馗门神还有桃符,顾玉磬不爱那些便让三哥写了一副对子贴上了。
贴上后她看了看,还是不太满意:“你这笔锋,到底是稍嫌文弱了。”
顾三:“啧啧啧好大的口气。”
顾玉磬便不解释了,她见过最喜欢的字便是萧湛初的了不过这辈子她是没有机会再看到了既看不到,也就不去想了。
换上新衣吃了饺子,放着鞭炮玩,这一天过得自是畅快,晚间时候便是守夜,地龙烧得足足的再一个抱着一个铜暖手炉大家一起玩叶子牌叶子牌还是安定侯夫人昔年的嫁妆,是一幅古老的玉牌子据说是前朝皇后用过的,平时根本不舍得拿出来也就是过年时候用了。
顾玉磬玩了几把都输了便不想玩了,让嫂子们陪着爹娘玩,一家子玩得笑哈哈全然没了往日的拘束。
初一进宫贺岁,初二便开始各处走动拜访了。
顾玉磬疯玩了两日,身上便有些懒懒的,也没怎么出去,直到初四安定侯夫人回去娘家霍大将军府,她才跟着过去,她想霍如燕,心里也终于琢磨明白怎么戳穿霍如燕那个夫婿的事。
那个夫婿有病,她可以先设法找到给那人治病的大夫,再行计较。
她心里想着,这事务必要慢慢来,免得如燕受了打击难受,得先宽慰着,告诉她退婚了也没什么,左右还能再找,自己这不是马上就要订亲宁国公府了吗?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过去了舅父家,她先得到一个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一般。
“就是当初那个林家的姑娘,如今回来了,当时以为死了,给立了衣冠冢,如今却知道,竟活了过来,自己一个人颠沛流离,过来了燕京城,找上了宁国公府。”
顾玉磬站在那里,身子晃了一晃,差点摔倒。
安定侯夫人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这眼看着就要成了的亲事,她自己也满意得很,不曾想突然这样!
“这也是昨日的事,因我弟昨日巡城值夜,所以才知道这消息,左右这两日,宁国公府那里也该给侯府送信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如何处置。”
冯夫人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小姑子:“还是再寻觅别家公子吧,如今那林家姑娘胡来,便是宁国公府不要这门亲事了,咱们心里总归过不去。”
安定侯夫人含泪道:“嫂子,你说的我自然明白,之前说是人没了,自然还可以再娶,但现在人活着,人家那边遭了难,总不好就这么急着要和人家退婚,便是真退了,咱也没脸把女儿嫁过去。”
霍如燕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姐,这也没什么,那宁国公府也不是什么好夫家,咱可以再找别的。”
顾玉磬看着安慰自己的霍如燕,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她原本想着以自己安慰霍如燕,不能想如今是霍如燕安慰自己。
她无奈笑了:“是没什么,我才貌双全,哪里愁了夫君,这个不行,再找别的就是了。”
安定侯夫人看女儿竟然还笑,当时眼泪便落下来了:“我的玉磬,好生命苦。”
回去自家府中,安定侯夫人把这事一说,安定侯府顿时炸了锅,三个嫂嫂纷纷掐指算着燕京城中的适龄儿郎,数来数去,并没几个,最后说“便是小两岁也可以”,把条件放宽了,继续找,奈何安定侯夫人那里还要看门第,还要看才貌,更要看人品,几项做一个加减,那真是难难难!
顾玉磬倒是淡定得很,她想着夫婿总是能寻到,只不过是好不好的问题了,其实她并不挑出身挑家世,只要人品好相貌过得去,再有些才学,她还是很愿意嫁的。
人走到哪一步,便要看哪一步的路,以前能嫁国公府公子,心气儿自然高,如今没有国公府公子可嫁了,那心气儿就得放低了,从低处来找。
至于别人家笑话,那就随人家笑话去,反正日子是自己过的。
到了初五,消息果然传来了,宁国公夫妇带了洛少商过来了,备了厚礼,言辞恳切充满歉意,安定侯什么都没说,拍着宁国公的肩,反倒宽慰起来他,毕竟那是昔日没过门的媳妇,人家家里落了难,也不好落井下石,自然只能善待。
洛少商过来寻顾三,恰好看到顾玉磬,便眼巴巴地看着。
顾三见此,起身,行了一个方便。
顾三一走,洛少商都顾不得丫鬟还在,便红着眼道:“玉磬,是我对不住你,我”
他声音略颤:“她家若今日飞黄腾达,我便是拼了这爵位不要,也会悔了她家的亲来娶你,可是如今,她落到那个田地,已经到了绝路,我做不出这种事。”
顾玉磬有些惆怅遗憾,但更多的是随缘了。
她笑了下,望着洛少商道:“洛哥哥,你我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我自然知道你的为人,前有赵宁锦,他辜负了我,我心里恨他,鄙他,但如今,你和我的事不成,我对你只有敬重,那林家姐姐遭了难,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如今也只有你了。今日今时,你若就此悔了她的亲来娶我,我反而看你不起。”
洛少商听这句,泛红的眼睛里便有了潮意。
顾玉磬是他看着长大的,彼此再相熟不过,以前有没过门的妻子,也没多想过,但是后来起了念头后,那痴念便越来越浓,心里已经开始憧憬着娶她进门以后如何如何,甚至连自己住处布置都开始想着她的喜好了。
她不是喜欢鸟雀吗,他也养了几只鹦鹉画眉在廊下,还想着等她嫁过去,给她一个惊喜。
如今倒是好,一切都成空!
顾玉磬见他这样,反而安慰了他几句,倒是弄得洛少商越发伤感心痛,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狠狠心转头走了。
洛少商走后,顾三忙过来劝慰妹妹。
顾玉磬却叹:“也没什么,也许这就是命。”
最初是遗憾,无奈,现在已经接受了,还能怎么着,慢慢找呗。
因顾玉磬的婚事,安定侯府整个年都没过好,便是走亲访友,也是硬撑着来,其间难免被人家问起来,只好敷衍一番。
大家岂有不知,交情好的同情叹息,交情不好的难免背地里笑话。
可再是不喜,该有的应酬还是要有,这天正月十四,圣人驾幸天云寺,朝中权贵重臣相随,妃嫔宝眷也都前往,随从之人皆戴金丝大帽并簪了红花,穿了红锦团狮子衫,一路竹笙萧管之声不绝于耳。
顾玉磬本不欲去,不过安定侯夫人说这一日的五岳观求姻缘最为灵验,还要为她捐香油钱,顾玉磬只能去了。
到了五岳观,众宝眷坐在一处,三五成堆,自然难免东拉西扯。
顾玉磬懒得多言,坐在旁边角落,却听得一旁叽叽喳喳的,几个姑娘在说话。
她们围着的却是冯紫秋。
“听说这两日圣人就要为九殿下赐婚了,可是当真?”
“紫秋真是好福气,九殿下何等样人!”
“我听我娘说,是要赐婚,听说圣旨已经拟好,也给太后娘娘看过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都羡慕地围着冯紫秋。
谁不知道那九殿下丰神俊朗,谁不知道他文武兼修,谁不知道他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夫婿,谁嫁了,那简直是天大的好处,怎么不让人羡慕。
说话间不知道怎么又提起来今日的萧湛初,说是他将那红锦团狮子衫穿得如何俊挺,那红锦衣衬得他如何肤色如玉,“这世上再没一个人能把红色穿得那么好看,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顾玉磬听得无聊,起身就要走,谁知道她这一起身,便被人看在眼里,当下忙拉了她来,问她有什么打算,她自然说没有,大家便叹息起来。
“玉磬才貌双全,只可惜被赵家耽误了。”
“是,若是早些寻,怎么就不能找到好的?”
“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这耽误一次是耽误,耽误两次更是耽误,如此下去,可怎么办?”
旁边的冯紫秋听说了,却是提议道:“其实那淮安侯府的公子,倒是未尝不可,不过是多了一个侍妾罢了,有什么了不得?你若嫁过去,你还是正头夫人,怕什么?”
这话说得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无声地看了顾玉磬一眼。
顾玉磬接受到了同情,无奈,以及看好戏等多种目光。
她笑了,望着冯紫秋道:“冯姑娘虽年纪小,但在这寻夫婿上,倒是颇有些心得,往日倒是小看了姑娘。”
这话一出,冯紫秋脸皮瞬间涨红。
谁家姑娘要在寻夫婿上有心得,这说得叫什么话?
周围人低头,都暗暗抿唇笑了。
顾玉磬起身,笑呵呵地走了。
提谁不好,非提那赵宁锦,这不是自己找别扭吗?
顾玉磬径自往后殿过去,后殿皆是女眷,香烟缭绕间珠环翠绕,她径自寻到了自己大嫂谭思文,谭思文看到她道:“你胡乱跑去哪儿了,母亲正说要为你捐香油钱。”
顾玉磬便只好过去了,陪着母亲嫂嫂上香念佛求姻缘,正求着间,就听说太后娘娘来了,众皇亲国戚并寺中僧人尽皆上前拜见。
太后娘娘今日穿凤服,雍容和蔼,身边围着几个儿女孙辈,其中便有萧湛初。
顾玉磬只淡淡扫了一眼,果然穿着一身红锦团狮子衫,头戴玉冠,年轻的郎君肤如玉瓷,线条冷峻,衬着这张扬明艳的红,偏那神情寡淡清冽,只这么一眼,便是让人窒息的美。
她和众人一起跪拜过太后娘娘后,便也恭敬地立在那里,不再抬头。
佛殿中人多,又因太后娘娘在,她这种只能站在角落里,必不会引人注意的,只是檀香太过浓郁她本就怕呛,人多了难免气闷,这么站着自然不太舒服。
待到好不容易可以拜退了,顾玉磬才松了口气,随着众人出去,出去后便借故闲逛,跑到了廊屋后面。
这天云寺原是古寺,据说有七百年的历史了,原本的天云寺是在山后,几经战乱后残破不堪,待到本国开朝后,高祖礼佛,便命人在原址之前重修天云寺,但是原本的遗迹也保留下来了。
廊屋之后,有残破古老的佛堂,也有凉亭,更有一口布满青苔的古井,古井之旁,松柏成群,落叶缤纷。
顾玉磬原本被憋得难受,气都喘不过来,如今闻着这松柏之香,才稍微好受一些,她想着怕是一时半会回不去,不然在这里躲躲,不然圣人驾临这天云寺,必是四处檀香,少不了挨熏。
她信步走到古井旁,用柏叶铺在那里坐下,看着这山中景致,脑子里却想着自己的婚事
赵宁锦,她是绝不可能回头的,对赵宁锦的眷恋早就埋在上辈子了,洛少商也是没可能,她也不容许自己和一个家世败落的孤女争男人,为今之计,还是要另寻一个,或者干脆不嫁了。
其实不嫁也还好,记得以前王家有个姑姑就一辈子没嫁,享受着子侄的奉养,并不会过得差,自己如今挣了一笔银子,父母也会把原该给自己的嫁妆交到自己手里,几个哥嫂人品还好,自己以后收敛一些这大小姐性子,小心谨慎做人,兄嫂不至于容不下。
她低垂着眼儿,看着古井旁那布满青苔的斑驳痕迹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被一片落下的柏叶惊动,她抬眸。
抬眸看过去,便看到了萧湛初。
依然穿着那身大红狮子团衫,明艳到仿佛要飞起来般,他沉静地站在那里,瞳色漆黑,净白的肌肤透着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