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文士跪坐着,双手按膝道:
“此乃何公家事,我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
何苗急道:
“既然天子家事先生都敢直说,为何我的家事,先生就欲言又止了呢?”
青年文士垂目道:
“何公本姓什么?”
何苗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
“朱!”
他本来姓朱,后来随母改嫁给屠户何真,故而才改姓为何。
再后来他的母亲又产下一女,被当今天子所看中,成了后宫之主,如今的何皇后。
也就是说,何苗与何皇后乃是同母异父的关系。
至于他与大将军何进的关系,那就有些尴尬了。
因为何进是屠户何真死去的前妻所生,在未续取何苗的母亲之前,就已经是何家长子
与他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俗称异父异母亲兄弟…
所以他们两人的表字才那么奇怪,一个字遂高,一个字叔达,完全不符合古人兄弟间的取字习惯。
而何进与何皇后的关系,自然就成了同父异母的兄妹。
这一大家人的关系挺乱,所以何苗不知道文士为何会发此问,又道:
“元皓先生有所不知,虽然我之前姓朱,可已在何家生活二十余载,早就与何氏无异。”
青年文士摇头道:
“何公以为,此次平定叛乱,大将军为什要举荐何公掌兵?”
何苗思索道:
“自然是想让我立功,继而加官进爵…”
青年文士笑道:
“若是此战虽胜,但何公却折损许多人马呢?”
何苗皱眉道:
“胜了既是胜了,折损人马又如何?”
青年文士端起案的茶,抿了一口:
“纵观汉室,外戚多掌兵权,如今大将军与何公同朝为贵。若是此次折了许多兵马,朝野下自然会以为何公不善掌兵,故而会让何公从此远离实权。”
这一番话,让何苗是瞠目结舌,呐呐道:
“我兄长,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又联想到那些个北军校尉们,哪个不与何进交好,若真在背后搞什么鬼,导致来个惨胜局面,到时候再将责任往他头一推,岂不是…
青年文士苦笑道;
“所以说此事我实在不该多嘴,本就是何公家事,倒叫我这外人说道,好似在离间兄弟感情。”
何苗连连摇头,继而又站了起来,郑重无比的一揖到底:
“先生实乃肺腑之言,又如何谈得是离间。倘若真如先生所言,如今我又该如何是好。”
青年文士道:
“观大将军所为,迟早会让天子暗生忌惮,若何公与大将军一直意见相左,自然会受天子重用,从而能起到节制大将军的目的。”
何苗诧异道:
“先生是让我与兄长背道而驰吗?”
青年文士回道:
“此乃我一人之言,是对是错,还请何公自己思量。”
何苗沉默了一会,声音沙哑道:
“那先生为何又让我结交卫平…”
青年文士拂须道:
“卫平此人事迹,我亦有所耳闻,可谓是天下间少有的奇人!再加天子甚是喜欢,日后腾飞势不可挡。如今既然与大将军生了仇隙,何公又怎能不借此机会加以笼络?”
何苗苦笑道:
“此举,岂不是违了我兄长意思…”
青年文士淡淡道:
“那日后何公朝堂之受了排挤,又有何人能够施以援手?”
何苗微微一愣,接下来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慢慢的瘫坐下来。
青年文士亦是不再言语,在一旁默默喝茶。
良久之后,何苗才抬起头,满是疲惫道:
“元皓先生天生大才,又何以非要辞官回乡,不若留在我身边,好使我日夜能聆听先生教诲。”
青年文士略微愣神,才苦笑着摇头道;
“何公一片心意,田丰又怎能不知。可如今早已生了致仕(辞官)念头,只愿耕田读书,还请何公莫要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