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觉闻一下子说那么多话,情绪起伏突然,没忍住猛地咳嗽了几声。
“阿耶!”
花玉龙一时慌乱,膝盖跪着往父亲身前挪了几步,有些烦躁道:“女儿知道了,您别气了。”
花觉闻接过管家递来的茶抿了口,才顺了顺气,但一双浓眉还是在眉宇间皱出了道川字纹,那副日常习惯紧绷的严肃脸上,泛起了苍老之色:“你要答应阿耶,从今往后,不得擅自逃离出观。”
花玉龙低着头,嘴唇抿得有些发白,不敢看阿耶的眼神。
木管家有些着急了,道:“四娘,您倒是应声啊!”
绿珠扯了扯花玉龙手臂上的披帛,声音带着哭腔道:“小姐,您每次出门,绿珠都担惊受怕的,更何况老爷,您别再让他操心了。”
花觉闻似有些疲倦,摆了摆手无奈道:“罢了,也不是没让你答应过,若是有用,还要那天心观作何。”
花玉龙视线撇到一旁,眼里虽是倔强,又有些心软:“阿耶……我答应你,不会出去闯祸。”
花觉闻:“夜深了,且回去吧,你师父很快便会回到长安,到时,也就他有法子让你安分了。”
花玉龙脸色顿时丧了下来,由绿珠扶着起了身,朝花觉闻屈膝请安,失落道:“女儿回去了。”
花觉闻看着女儿清瘦的身影隐没于院门外,重重叹了口气:“我愿意倾尽所有,给我唯一的女儿,她却又为何,不肯体谅我半分苦心。”
木管家垂首,夜将他掩在了角落暗处,似乎只有声音,说道:“这外头的世界啊,对一个年轻的姑娘来说,确实是越禁锢,越吸引。”
——
从花府回到天心观的九曲池廊上,绿珠在前头掌着灯,道:“娘子,小心积水。”
因为花玉龙这身怀奇异的体质,整个花府什么不多,就水池子多,当初还是特意请的风水高人勘看过,就连造房子的工匠,都识得堪舆之术,所以整个长安城的人都说,花府能赚得盆满钵满,都是因着这主财的水流得好。
花玉龙有些失魂地提着裙子往前走,刚踏入天心观的院子时,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色,“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了。”
绿珠边说,边替她褪下薄披风。
花玉龙收回目光,往厢房走了进去,道:“你也回房歇息吧,见阿耶之前也洗漱过了,不用伺候。”
说罢,打着哈欠关上了房门。
绿珠见状,便也收住了脚步,替她无声阖上了房门,道:“娘子好眠。”
室内寂静,花玉龙支棱起窗棂,坐在窗边的凳子上抬头望月,一颗心却是不安地悬着,不知希夷那家伙情况怎么样了,妖见着没有。
想到今日自己一问他要不要跟玄策捉妖,他一双眼睛都瞪得铮亮。说实话,他们师姐弟在这道观修行已久,她是为修心,而希夷呢,他也想出去外面闯荡,当一回希夷道士。
花玉龙正发着呆,突然,垫在下巴处的左手腕传来一股灼热之感,她奇怪地低头看去,竟然是那桃音镯上的花苞自旋转了起来,同时还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花玉龙吓得直站起身,可那光芒却是越来越烈,扎得她眼睛都睁不开来,右手慌乱地覆上这金镯,想要把它摘下,没料想,突然一道猛强的白光,将她身子往一个方向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间,花玉龙只感觉身子忽然一飘,仿佛穿过了一片迷蒙的黑暗天地,浑身先是失重地找不着落脚的地面,但很快,又似有什么东西将她缓缓往下拉坠——
“啊!”
花玉龙一下跌坐到地,双手撑在身侧,但屁股还是有些钝痛,掌心处传来麻麻的针扎感,待她借着月色低头看时,赫然发现自己竟身处在一面花坛上?!
“这,这里是……”
她忙慌乱地爬起身,正四处张望,却陡然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道熟悉而挺拔暗影,奇怪道:
“玄策?!”
花玉龙脚步加快地朝他走去,没等得空寻思自己是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的,便被玄策身处的境况登时吓到——
只见他一双原本冷寒的眼睛皱眉紧闭,嘴角带着血痕,手紧紧攥着的那把断水剑,此刻剑尖正支撑在地,似乎稍一挪动,它的主人就要随之倾倒。
“玄策?”
花玉龙走上前,轻声试探地问出声,忽然,他嘴角又沁出了一口血,身子往前坠来——
花玉龙下意识伸手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扶住,但她的力气实在不够,便转而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用小臂托着,谁料这玄策竟是身子的重力都往她身上倒了,最后两人的姿态,近乎成了拥抱式的搀扶。
而此时,花玉龙手腕上的桃音镯已缓缓消停,没有了方才可怕的光,只幽幽亮着。
她不知道,此时的玄策,身处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