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池水四周却少了树木绿植相映,水与石便孤零零地立于空旷之地,一入夜便有风灌入,凉意袭人。
走进屋子,绿珠不由冷得哆嗦了下,房间里陈设的物件极少,就连梁柱都是老爷特意令工匠搬来的汉石砌成,只是外形上漆以木色掩盖。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给花玉龙铺好床褥,道:“现在尚是早春,入夜还是有些寒凉,四娘先歇着,我去倒些热水过来。”
“不用,”花玉龙坐到案几边,“方才在观里的院子都洗漱过了,绿珠,你来给我磨砚。”
“这么晚了,娘子明儿再抄吧。”
虽这么说,但绿珠还是听话地找来了砚台。
只见花玉龙一双秀眉微蹙,笔头点了点光洁的下巴,不过一息,似想好了什么,笔尖拖过墨汁,在纸上画了起来。
那是一个腰牌的轮廓,于暗纹的中间,却刻了两个字:楼观。
是楼,还是观?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花玉楼挠头细想之时,绿珠似发现了什么,握着她的手奇怪道:“小姐,你的桃音镯怎么看着有些变了?”
“嗯?”
经她一提醒,花玉楼这才想起这茬事来,搁下笔的右手把镯子摘了下来,借着烛光,见那金色镯子上缀着的桃花苞,似乎开了一些。
“这花苞,好像开了一点?”
听绿珠这么一说,花玉龙晃了晃镯子,却没有声音。
“奇怪了,今日这镯子是怎么响起来的,好像是在破结界的时候……”
绿珠心有余悸:“我听说金玉之物护主,四娘,你今日是不是遇到什么危及性命的险事?!”
花玉龙摸了摸镯子,道:“就是遇见了个……道门中人罢了。”
绿珠轻叹了声,道:“我还记得,从前听夫人讲过,她说刚生下四娘你没几天,某日夜里,迷迷糊糊间,竟看到几个白衣人影走到了婴儿床边,他们周身明光柔和,宛如神仙中人。夫人也一点不觉得害怕,当是在做梦。谁知第二日起来,便真见四娘的手腕上套了这镯子,当时她问遍府中上下,都说不见有人来过。夫人便将夜里的事讲了出来,长辈们都说这是吉兆,花家要走大运了,果然,不久后,咱们花家的生意就越做越大……”
可谁知,不到几年,夫人便去世了。
想到这,绿珠心里又生出了难过,若是夫人尚在,老爷也不至于光顾着生意,而无暇照顾小娘子了。
“所以,绿珠想,这镯子一定能保佑娘子的。”
花玉龙托腮细想:“阿耶曾经说过,师父是唯一能道出这镯子名堂的人,便让我拜他为师,其实我当时心里在想,这镯子谁都没见过,那瞎编一个名字谁不会呢?”
“扑哧!”
绿珠被小姐的心里话逗笑:“清垣观主法力高强,又怎会瞎编,更何况当初他还不愿收您为徒儿呢。”
“绿珠啊,人心复杂,你去东市买簪子,人家还一副吊着不愿卖予你的样子,最后还不是卖了?”
绿珠听她一副见惯世面的语气,忍俊不禁道:“四娘,观主是世外高人,怎能相比!”
“我知道我知道,”花玉龙有些困乏,掌心托着的脑袋歪了歪头,喃喃道:“今天我遇见了一个人,他也认得这镯子。”
“真的!那他说的可也是‘桃音镯’?”
“名字嘛,只是一个叫法,不重要。”
绿珠:“……四娘方才可不是这么讲的噢,如果名字一样,说明便是对的。”
“好啦,我困了,替我更衣吧。”
“四娘,那他说的名字到底是不是这个嘛!”
“下次你若是见了,问他便是了。”
“娘子,你又寻我开心!”
花玉龙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绿珠见她躺好,便把灯火吹灭,轻声阖上了门。
屋子里恍惚一下便陷入了寂静的黑暗,借着月光,花玉龙重又打量起这桃音镯来,摸了摸上面的坠子,除了这花苞不一样外,其他似乎没什么变化。
当初师父不过是知道这镯子的名堂,阿耶便让自己拜了师。
如今这人不仅认得桃音镯,还晓得如何结印驱使法器,那阿耶若是知道了,难不成让她认师祖么?
不过,今天她第一次见这镯子绽出那样明亮的光来,心里真的是欢喜,便是被阿耶罚两个月吃冷食,她也是甘愿的。
花玉龙闭上眼,在脑子里又复习了几遍结印手势,此时,那道玄衣襕袍的身影竟也没那么讨厌了。
这些年她翻遍观里的古籍都没找到的答案,没曾想以这样的方式遇见。
好吧,看在这镯子的份上,本姑娘便暂且将腰牌借予你用上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