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升腾起一股热气,火堆总算升了起来。隔着块薄石板,把一片大叶子窝成碗形,把自己大清早在溪边取回的水倒进去。 转身再用手摸了摸晏离的额头,又皱起双眉,也不再瞒他说道:“你现在发烧了,多半是腿上的伤口引起的。你腿上的伤我虽然大致知道怎么处理,但也实在没什么把握。” 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仔仔细细的附在晏离的身上。大量失血,初秋这林子里湿气又浓,着实不是什么养病的好环境。 “属下相信王爷已经尽力了”晏离看着她在自己的身边忙活,也没有阻止她。 从昨天她的功夫看,这些凉气对她根本无碍。倒不如自己快点康复,才能好好地当个影卫。 抬头却看见她中衣胸口处被扯的破破烂烂,刚想开口问她,想到自己刚刚抬起身来时,小腿上包着的正是一抹烟绿的布料顿时就明白了。 她是把身上最好的料子最干净的地方给自己扯下来包扎了。 一瞬间晏离有些怔愣,只是直直的看着柳如歌。 柳如歌也发现了他的目光,低头摸了摸衣料撕出来的毛边,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这也幸亏入了秋,我这要是夏天只穿了一层可就尴尬了” 晏离看了看她,没说什么,闭上眼睛开始努力调息。 热气流过自己烧灼的心肺,在小腿处格外的阻塞,他便更加小心翼翼的引动着体内的真气。 他必须赶快好起来,为了她也必须赶快好起来。 曾经的他,只觉得自己应该在王爷的身边,当她的暗卫,尽最大的努力为她抵挡去所有的危险和恶意。 因为那是自己的责任,谈不上被迫,却也谈不上主动。 从十三岁开始,所有人的眼里,自己的存在就只有那一个意义罢了。 甚至他还想如果有一天自己遇见了无法击败的对手,那也无所谓,拼死一搏也就解脱了。 可现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柳如歌坐在一边看着他深刻地五官,时不时微微皱起的眉毛,低烧让他称不上白皙的皮肤带上了一抹异样的颜色。 她第一次在这张脸上看到不一样的神色,尤其是在刚刚看到他失血昏迷后蜡白的样子,她几乎不能控制的屏住了呼吸,观察着这个陪她走过初到异世大半个月时间的人。 尽管他总是说着最不动声色的语句甚至不多说一个字,她却知道他懂。自己安慰他,他却让自己“直说”,究竟在大男子主义什么啊?知道他其实是不想让自己把所有的担心恐惧都压到心里,柳如歌还是忍不住吐槽。 “晏离,我能不能抱抱你呀,不会碰到你伤口的”柳如歌一边问,一边揉了揉眼睛,想要摆脱因为泪水变得有些模糊的世界。 她没等到回答,却等到一只温度灼热的大手。 覆上她的后背稍稍施力,柳如歌便躺到了他的身侧。 柳如歌稍微动了动,让自己腿离他远一点免得一会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晏离的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就算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还是能让她感觉安全。 “你哪里像个王爷?” 晏离难得的调笑的声音离的那么近,就像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柳如歌不想理他,只是动了动脑袋在他的颈窝蹭了蹭,他的味道带着血气一起填满鼻腔。 两个人似乎只能在身上不舒服的时候才能相互靠近。 不想说话,歇一会,等那水烧开凉一凉,还要擦洗伤口。 昨天临时做的缝合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随身的止血药应该还能用上几次,不知道神经恢复怎么样…对了还有断骨固定… 她还不知道,那时起她的心上刻上了他的名字。 晏离的伤好的速度大大的超过柳如歌的想象。 晏离清醒过来的那天下午,她当着人肉拐杖,还要小心不要碰到晏离的伤脚,半是扶半是拽的将两个人带到一个能勉强住人的山洞。 只能把泉水煮沸当做消毒,山洞里湿润,柳如歌便日夜担心着感染,一日三次的换药,时刻不停的监测晏离的脉搏体温。 柳如歌都不敢想这种情况下,没有麻药,他身上的痛楚得有多么难捱。可他却不声不响,有时候实在疼的急了也只是从喉咙里传出几声闷哼,全身的冷汗,精力耗尽就又晕过去。 柳如歌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每天越发的装出一副轻松地样子。 每当那个时候,晏离的眼里就也会带上一抹藏不住的笑意,然后运功调息。 这种最为难受的日子里,两个人却好像无比靠近。 熬了三天,晏离居然能站起身来了,虽然走不得太远,两个人却都还是决定尽快下山。 柳如歌走在前面折断挡在路中间的树杈,晏离拄着柳如歌给他做的拐杖走在后面。 已经走了接近一个上午,哪怕隔着重重的叶片太阳还是发挥出了它的威力。 晏离就在后面看着柳如歌在阳光下的身影。 那人突然回了头,对着他绽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光华洒在她的眼底,化成了一片暖意。 那一瞬间,晏离觉得恍若隔世。 柳如歌扯着他坐在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 “阿离,你看这日头是不是要中午了?” 晏离心中明镜似的,这人接下来肯定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便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 见他一脸“我是暗卫,我是背景”的表情,柳如歌却更加来了兴致。 “你饿不饿呀?”语气上挑。 “属下无碍” “嘿嘿”,笑了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果子,伸手,一脸若无其事去掏晏离衣襟里面的匕首,削了果子,拿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刀刃,又若无其事的把匕首放回晏离的怀里。 “诺~吃吧”柳如歌笑眯眯的。 晏离接过果子吃了起来。 切,他果然知道自己拿他的服从没辙。有反抗的调戏才有意思,他偏偏不肯给自己这点小乐趣,简直消极抵抗,非暴力不合作。 心里这么说着,看着他吃完了挺大的一个果子,她却放下心来。 “你说作为暗卫是不是应该伺候好主子的衣食住行?” 晏离敛首,嘴里还留有刚刚果子甜甜的味道,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是” “那你看看,你刚刚吃了我最后的一个果子!”抿了抿嘴,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眼睛里的水光让她看上去就像要哭出来了一样,“我只能饿肚子啦” 晏离挑了挑眉。 “你看,我的衣服都这样了”说着又扯出来自己破烂的中衣,斜着眼睛看着晏离。 晏离眼色深了深。 “你说说,衣食住行,你做到哪一个了?”说着,扯了扯晏离的衣袖。 “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晏离那里猜不到柳如歌那点小心思,索性直接替她说了出来。 “好,你说的”柳如歌突然倾身向前,食指挑起晏离的下巴,挑着眉,神色诡异:“那你,给爷笑一个” 离得太近了。 她说话的热气直直的喷洒在自己的耳后,晏离只觉得一股颤栗从自己的颈后直直的传到腰椎,那暖纱般质感的声音仿佛划过自己大脑的羽毛。 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那人已经退后了去,笑弯了腰。 晏离的嘴角划过一丝并不明显的笑意。 如果说这段时间,他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那就是他总算开始看清眼前的这个人。 以前,自己只觉得她是身居高位把所有人都当成玩物戏耍。可现在,他看着她日日夜夜的布局,看着她和其他人的疏离,却明白这是她唯一保留的一点孩子心性了。 和亲近的人,才稍微敢那么任性一些不是人之常情吗。 眼前的人笑够了,突然伸手盖住了晏离的眼睛。 “没吃没喝的,我走不动啦,罚你陪我睡一会吧”她的声音,就像在暖阳下晒了一个下午太阳的书卷。 走了能有近两个时辰,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晏离那伤,想要找个借口让他歇歇。 经过这么几天,晏离那里猜不出来她的心思。 这几天养伤,每天除了调息都在昏睡,那里还睡得着。 倒是她,自己每次疼醒过来,就没见她是闭上眼睛的。估摸着她这些天合着也睡不到三四个时辰。 于是便也不拆穿她的小借口,只是自己靠在石头后面的树干上。又趁柳如歌不注意,抓住她附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向自己这边一扯,柳如歌便半靠在他身上。 柳如歌惊得想要收回手腕,重见光明的晏离便借机会把自己的手放在柳如歌那双漂亮的眼睛上,睫毛在他的手心微微颤抖。 “既然是属下领罚,应该是属下伺候王爷休息才是” 半边身子笼罩在他的体温里。似乎自己每次想要调戏他,都会被他不动声色的反调戏回去。 柳如歌轻轻哼一声,索性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她那里是不想睡,根本是困到极致了却还是睡不着。好在以前大班48小时三台手术的时候都有,刚刚才能勉强在晏离的面前挺住。 柳如歌其实挺介意身体接触的。 倒不是抗拒,只是很敏感。 她对于触感有一种痴迷的追求,上一辈子,三十好几的人,睡着的时候都紧紧地抱着娃娃。晏离透过衣服的热度,让她觉得自己疲倦的四肢就像漂浮在失重的海面上。 暧昧的魅力在与脑补。 暧昧很好,进可攻退可守。柳如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