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她早已经见惯不怪,心情好的时候会听嫂嫂说说,开解一两句偶尔不耐烦,她也能绕到其他事情,叫她没法再哭闹下去。
“我昨日在花园里见过哥哥,他看起来挺好,嫂嫂不是还为他们煮了枇杷蜜么?怎么才隔一天”
“姑娘你听我说,”丰婉仙吸了吸堵塞的鼻腔,泪眼婆娑地说,“我竟然天真地相信了他的话,说什么要收手和我好好过日子,从此再不踏足八宝楼,殊不知、殊不知”她又哇哇地哭起来。
“昨日哥哥已经同我说过。”孟稻儿只任凭她哭,一点也不加劝,反正她哭累了自己才会停下,她已经习惯了。
“呜呜呜”丰婉仙捶着自己的大腿,哭得伤心欲绝,“他是不是跟你说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赌输了?”
孟稻儿点点头,哥哥输钱不过是家常便饭,她实在不解为何嫂嫂会为同样的事情一哭再哭。
丰婉仙哭得嗓子有些哑了,像是觉得发泄得差不多了,果然抽抽噎噎地止了。
“小糯,去拿一块湿巾来。”孟稻儿吩咐道。
小糯应声而去,与端茶进屋的忍冬错身而过。
“姑娘,若事情那么简单,我也不会过来叨扰你,”丰婉仙抽泣着,“你哥他太过分了,他把自己的铺子和茶园输得一干二净,我自然不敢多说,可是、可是他他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以后我和柚柚可怎么办啊?”
“嫂嫂,你不妨说。”
“呜呜呜”丰婉仙又哭起来,“那个冤大头,他把我的嫁妆也全部输掉了,日子没法过了呀!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本来我还计算着,便是他无所事事,我有嫁妆傍身,自己和柚柚是绝不至于挨饿的,这下可好,房契、田契全都不翼而飞,那可是我爹娘给我的啊,他怎么狠得下心呜呜呜”
孟稻儿不禁一阵心酸,哥哥也实在是过于混账!
“嫂嫂且莫再哭,”小糯取来湿巾,孟稻儿接过小瓷盆,递到丰婉仙眼前,“先擦擦,若哭坏了自己的眼睛不值当。”
丰婉仙依言,拿起湿巾,擦了擦眼睛,又在脸上抹了抹,“但凡我的嫁妆还在,我带着柚柚回娘家也是可以的,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哪里还有脸回去?这往后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呢?姑娘,柚柚便拜托你了,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嫂嫂莫说痴话,”孟稻儿知道她不过是嘴巴上说说,她了解丰婉仙的脾气,她虽是娇气包,遇事总爱哭哭啼啼,却是情绪来去如风的乐天派。她向来最重钱财,只不知为何会如此大意,自己的房契和田契怎么会落到大哥的手里去?“我哥既然说要同你好好过,说不定是浪子回头呢!哥哥向来是不诓人的,他既然想要改过,我们作为他的家人,何不再给他一个机会?”
“我又何尝不想,可如今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即便他真的想要回头,也是太迟了!”
“嫂嫂放心,还有母亲为我们做主呢,只要哥哥他有心振作,连我也是能够想出些办法的。”孟稻儿此前虽也常为嫂嫂遇人不淑唏嘘,却因爱莫能助,也比较少理会兄嫂之间的龃龉,如今见她梨花带雨,想想她不过才比自己大三岁,因总被家里琐事所累,看上去竟面色苍黄,大有未老先衰之感,不禁悲从中来。
丰婉仙也算大家千金,是帘州城鼎鼎有名的金丰首饰丰老板的嫡女,出嫁之前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娇娇女,偏生在庙会上被孟秧儿的皮相所惑,一见生痴、非卿不嫁,十七岁便入了孟家,早早地生了孩儿,孟家虽也是富庶之家,可孟秧儿却是个吊儿郎当不做事专气人的,他二人婚后的日子可谓乌七八糟、一言难尽。
那丰老板可怜女儿,也闹过几次,把女儿和外孙接走也不只一回两回,孟秧儿对此根本不闻不问,若不是孟举人夫妇中间周旋,他们不知早散了几回。
“姑娘有这心,我只为柚柚谢谢姑娘!”丰婉仙已心如死灰,不再对孟秧儿有任何幻想,“嫂嫂要给姑娘提个醒,如今自己屋里你哥已无处下手,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婆婆还是姑娘你,我就不知道了!”
“嫂嫂说的是,确实该当防范。”孟稻儿绝对相信她嫂嫂的话,没有什么事情是孟秧儿做不出来的。
“这些年来,我冷眼看着,你哥的一切大多都是到了刘家手中,我也不敢说他们是不是耍了手段!大家都知道刘赤珠的狼子野心,他一直惦记着姑娘,你看看我所嫁非人有多心酸,嫂嫂实在不愿你重蹈我覆辙,我劝姑娘还是趁早计划,免得他日被刘家胁迫别无选择。”
“多谢嫂嫂警醒,妹妹已在筹谋。”
“唉,我总想,”喝了一盏茶之后,丰婉仙的泪意已渐渐地下去,“或许我该走出家门,我爹爹每说我该自食其力才是出路,我也该筹谋筹谋自己的未来,男人真的靠不住。”
“嫂嫂好生矛盾,方才还劝我趁早计划,现在又说男人靠不住。”
“我是怕”丰婉仙忍了一下,“我们如今不得不提防刘家,你想想,他家八宝楼里出入的人那么多,为何刘赤珠总是招惹你哥?”
“嫂嫂所言甚是,妹妹记下了。”
正说着,忍冬走进来,福了福身,“姑娘,乔大人来了,在正院等候,说请你随他到府衙走一趟。”
“我听婆婆说你正给祝知州做衣裳,”丰婉仙先站起身,“我先回去了,姑娘快收拾收拾,去抓住这机会罢。”
孟稻儿没理会嫂嫂的调侃,待她离去,忙令小糯为自己更衣,换上外出的服饰之后匆匆向正院走去,只不知祝知州请她又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