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秦满枝觉得自己疯了,才会将这般脆弱的一面暴露在霍晟面前,那男人已经有了小公主,根本不会心疼她。再退一万步来说,他就算没有什么小公主,大概也不会心疼自己,当年他抛弃自己那股狠劲,她至今亦记忆犹新。 有时候她不禁会想,霍晟根本没有喜欢过自己,旧时那些美好,大抵是她做的一场黄粱美梦,梦醒时分才明白一切都是虚无失真的。 霍晟到医院探病那天,倪钊当晚就给她打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意味深长的“原来是他”。 那会儿刚出会所,凛冽的晚风迎面袭来,秦满枝捏住手机,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在那头的倪钊叹了口气,问:“你有什么打算?就一直拿我当幌子?” 秦满枝内心翻涌,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我也不想拿你当幌子,可是你的意中人不是我我能怎么办?” 倪钊低低地笑,听着也像是开玩笑,语中又带有一点惆怅:“我要不是身体不好,你这话就得成真了。” 秦满枝又不出声了。 倪钊知道她很介意自己的健康情况,听见这种话必定会暗自伤心,他试图缓和气氛,便打趣她说:“我看阿晟对你也不是没有感觉,他看见你靠到我身上来,有一刹那的表情真是很精彩啊。” “我不听。”秦满枝没好气地说。 明明想调侃几句,结果倪钊却认真起来,踌躇了三两秒,他忍不住说:“满枝,摆平霍晟,比你干什么都强。” 此话一出,秦满枝就笑了,虽然笑着,但苦涩的味道渐渐从唇角蔓延至心间。倪钊说的都没错,只是他并不知道,摆平霍晟,比她干什么都难。 这个道理,秦满枝在四年前已经有所领悟,四年后的今天,不过又一次印证这个事实罢了。 秦满枝内心千回百转,当倪钊又一次喊自己的名字,她便匆匆打断了他的话。她已经隐隐猜到倪钊想说什么,却丝毫不想听他说出来,对方大概也察觉到她的抗拒,随后便转移了话题。 那晚以后,秦满枝就没有再到医院探看过倪钊,也许是因为忙碌,又大概是出于逃避的心理。 然而事实证明,逃避并不能改变一切。所有的爱恨情仇,该来的还是会来,譬如霍晟,也譬如舒雯…… 对于这位最近见报率极高的小明星,秦满枝的印象不是很深,虽然在会所见过几次,但也没什么交集,两人说话最多那回,是舒雯十分挑剔地要求厨房做一碗炸酱面,并附加少油少盐五花肉不能太肥萝卜丝不能太粗手擀面不能太软葱花要多还不能放香菜等一系列奇葩要求,还要她精确无误地复述两遍才让她去下单。 闹出那场偷拍风波后,舒雯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会所,今晚她来得很低调,混在一群男女中间,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秦满枝是在送水果盘进贵宾房时发现她踪影的。房内一群人在狂欢,笑声歌声吵闹声交杂在一起,而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暗处角落的沙发上,对所有的嘈吵都充耳不闻一般。 大概是受到近来舆论新闻的影响,舒雯明显心情不佳。想到这一切都是拜自己那位调皮贪玩的堂妹所赐,秦满枝便有点心虚,将果盘放下,她听见坐在舒雯旁边的男人说:“雯雯,我帮你点首歌?” 舒雯臭着脸,一手挥开他递来的麦克风:“走开。” 将麦克风放到沙发边上,他继续说:“出来玩就嗨一点,你这样多没劲!” 舒雯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明知道我讨厌这种鬼地方,你偏要带我来。” 趁舒雯还未撒野,秦满枝决定尽快撤离战场,免得被无辜殃及。正要动身,那把男声再度落入耳中:“我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带你来的,听说那偷拍你的小贱-人被逮着了……” 对方的音量越来越小,秦满枝放慢了步子,仍听不清后面的内容。刚出了门,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恰好迎面而来,她无意间望了一眼,随即便认出他正是那晚在酒窖里盘问她跟秦满月的陈经理。 陈经理昂首阔步地前行,秦满枝有意识地低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两人擦肩而过,她忍不住回头,看见他堆满笑容走进舒雯的包间,不祥的预感便在心间挥之不去。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精准,跟陈经理在走廊狭路相逢的时候,秦满枝心里已经有底。被凉飕飕地扫了眼,她也只是报以微笑,陈经理倨傲地抬着下巴,临行时吩咐:“你,跟我进来。” 这些年的摸爬打滚早已练就了一身好本领,秦满枝镇定自若地尾随他进包间,正等着他出招,结果他只说:“给客人倒酒。” 舒雯斜斜地倚在沙发,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半瞌着眼皮打量着她。 秦满枝有所察觉,但还是目不斜视地完成手头上的工作。醒酒器内的红酒将要见底,她看了看眼前的几个空酒杯,语气如常地问:“需要再开一瓶吗?” “当然开。” 话音刚落,一旁的男侍应就动作迅速地外出拿酒,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时舒雯直起身体,伸出手,柔若无骨的纤细手指轻轻捏住扣在秦满枝衣上的小名牌。 秦满枝没动。 看了半晌,舒雯动了动薄唇,字正腔圆地吐出三个字:“秦满枝?” “我是。”秦满枝淡然应声。 舒雯目光流转,视线重新落到她脸上:“我记住你了。” 秦满枝仍是那样的语气:“我很荣幸。” 霍晟踏入包间时,场内的吵杂有一瞬停滞,招呼寒暄此起彼伏。他只是点头致意,看见窝在沙发的舒雯,便朝她走去。 沉寂了整晚的舒雯这才露出笑容,她起身迎接霍晟,眼中带着若隐若现的情意:“晟哥,你终于来了!” 旁边的人识相地给霍晟让座,霍晟道谢后坐下,舒雯已经软绵绵地贴了过来。他借意拿酒,不着痕迹地躲开:“难得舒小姐赏脸,今晚的单子我签了。” 舒雯笑道:“这么说来,我还喝不起这几瓶酒了?” 霍晟游刃有余地应对:“看来舒小姐并不接受我的致歉。” 舒雯摆出一副大方的姿态:“我根本没生气,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致歉?再说了,要道歉要承担责任的人,也不该是你。” 说到这里,她突然话锋一转:“该死的是那两个姓秦的小贱-人,看我怎么弄死她们!” 冷不防听到那个姓氏,霍晟的目光顷刻锐利起来,他晃动着酒杯,语中染上寒意:“怎么个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