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钟后,那位“有骨气”的修士便成了一具尸体,鲜血溅起三尺高,与同门一样无力地软倒在地。
舒凫一手制住凌川,一手按着魄月琴,来不及也无心救助凌霄城弟子,但仍然难免感到齿寒。
好个凝露魔君,掰起头来竟然比她还快!
“凝露,你这是做什么?”
舒凫沉声质问道,“你挖空心思潜入凌霄城,接近凌川,不就是为了利用凌家的势力吗?这还没杀敌一千,就开始自损八百了?”
凌川:“什么?!原来是这样!!蒹葭,我自问从未薄待于你,你竟这般忘恩负义!!”
舒凫:“闭嘴,没人问你的意见。”
“嗳哟,小丫头还挺凶。”
凝露美目流转,顾盼生辉,“你想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偏不告诉你。你这么聪明,不妨自己猜猜看啊?”
舒凫:“”
我猜你个溜溜球!
你这个糟老太婆烦得很!
眼看手头这只小黄鸡百无一用,舒凫无心再与凝露纠缠,一手掐着鸡脖子跃出重围,转向广场中央营救人质。
方才她一心二用,被凝露和姜宝珠的演奏拖延半拍,先绕道来了一招擒贼擒王,险些耽误了正事。
“道友,没有大碍吧?放心,我这就带你们离开。”
舒凫对待受害者一向很有耐心,一边温声宽慰,一边挥剑斩落众人身上的束缚,伸手将他们从地上扶起。
趁着凌霄城修士无所适从,尽快带他们离开才是上策。
紧接着,几乎就在下一秒,舒凫便理解了凝露有恃无恐的原因。
因为,在她带领众人脱险之际,惊魂未定、感激涕零的获救修士之间,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潜藏在人群里,神情漠然,举止鬼祟,不声不响地靠近舒凫
然后,朝向她的侧腹狠狠刺出一刀。
舒凫:“卧槽!!!”
“”
寒光闪烁间,对方懵懂木讷的目光撞入她眼帘,其中不掺杂任何情感,熟悉得令人心惊。
那是她曾经见过一次的眼神。
在魔域。
在那座血雨腥风的斗技场。
假装被囚,临阵倒戈,借机重创南宫溟,自称“服从于赵九歌”的玄龟后裔李诚。
倘若那一日,南宫溟没有因急于入党而出头,受创的很可能就是舒凫。
这一次,终于轮到她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鸟用。你以为,我还会再做善良的农夫吗?”
“?!!”
李诚卯足劲儿一刀捅出,却丝毫没有刺中舒凫的触感,自己的手反而像被铁钳牢牢箍住一般,无论如何使力都动弹不得。
一阵分筋错骨般的剧痛从手上传来,李诚凭借强悍的意志力将其克制,这才没有痛呼出声。
他低头望去,只见舒凫不知何时放开了凌川,一手绕到腰间,五指如鹰爪般张开,硬生生锁住他持刀的手腕,几乎能听见骨节倾轧的悲鸣。
“你”
“李诚,你为什么要与魔修为伍?”
舒凫抢在他之前开口发问,语气和目光一样森冷,像是嗓子眼里含了一块冰。
“玄龟,据说是神兽玄武之后。虽不及龙凤,却也该是凡间信仰的瑞兽之一。”
“凡人的信仰,只是嘴上说说。”
李诚抬头与她对视,以一种毫无起伏的呆滞语气回答,神情依旧温和而麻木,“很久以前,龙凤带头对抗魔修,我们玄龟的祖先也曾经参与。后来,魔修潜身幕后,伺机报复,我们和龙凤一样遭到反扑”
“很多人,很多人都死了。剩余的族群,大多和青鸾一样避世隐居,不敢再抛头露面。”
“我想活下去,想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九歌魔君能让我活,还能让我活得很好,很舒服,很体面。你叫舒凫,你就不想活得舒服吗?你不能理解我,但在我看来,你们与九歌魔君作对,才是在自讨苦吃。”
“我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责怪我?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舒凫歪着脑袋认真思索数秒,而后飞快地找到了答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给你背诵一段名人名言吧。”
“言”字出口的同时,她也朝向李诚一剑刺出。
“如果天空总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
“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
“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蜷伏于墙角。”
舒凫背书不是站桩背,不仅语调抑扬顿挫、饱含感情,而且每念一句就上前一步,手中孤光剑如贯日长虹,紧追着李诚辗转躲避的身影划过。
“但是”
“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比自己更勇敢的人们。”
说到最后,她只觉得话语中澎湃的感情倒灌进心底,如江流入海,激起了一丁点真实的愤慨与不甘。
她决不鄙视软弱,决不唾弃逃避,决不谴责自私自利、明哲保身。
但是,她不能容忍眼前这个人这只乌龟,在软弱逃避之后,还反手将刀刃捅向依然勇敢热忱的人们。
她决不原谅伥鬼。
“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但不可扭曲如蛆虫。”
剑气破空,自李诚右胸穿刺而过,带起一片红云般的迷离血雾。
舒凫没有再低头去看倒地的少年,仿佛他从来都不曾存在一般,凛然仗剑而立,微微偏转面孔,朝向身后刚刚解救的修士们问道:
“你们之中还有多少伥鬼?不用客气,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