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初一十七班的大部分同学都比较矜持。
然而,沈负暄不顾同学之间的情谊,撕掉了段启言的遮羞布导致段启言陷入了难堪的境地。
如果段启言不愿意践行赌约那他就沦为了一个不守信用的骗子。他困窘又懊恼地抿紧嘴唇。迫于形势他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口齿不清地含糊道:“江老师……”
“段启言,不是我说你你讲话的声音太小了吧?”沈负暄孜孜不倦地挑事,“你是师范附小的第一战神,你的嗓门不能不能大点儿?”
段启言受尽屈辱仍有一脸刚毅之色。他挺直后背,大喊三声:“江老师!江老师!江老师!”
周围同学还没反应过来,段启言拔腿跑出了教室。他跑得太急逃得太快,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在教室门口。
为什么段启言的反应那么激烈?
他当初听完赌约明明表现得很高兴啊。
林知夏歪了一下头。她转过身也跟着念道:“江老师江老师,江老师!”
对她而言这个称呼既好玩又能表示尊敬。她模仿段启言的语气和语调不仅没感到一丝一毫的羞耻甚至还兴致盎然地盯住了江逾白。
江逾白却缓缓侧过身故意避开她长久的凝视。他觉得林知夏有时候会混淆胜负的概念。林知夏又没输给他为什么喊他江老师?她还喊出了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
周围有同学瞧出了端倪,忽然一语道破:“江逾白,林知夏,你们俩关系很好啊。”
这位一眼看穿真相的同学,名叫韩鹏。韩鹏五官端正,皮肤略黑,留了个平整的寸头。他毕业于本市的胜利小学,和沈负暄是小学同班同学。
沈负暄勾住了韩鹏的肩膀,笑说:“江逾白,林知夏,我们班上只有你们两个人是跳级生。你们两个,今年才刚满十一岁吧?”
江逾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比韩鹏小两岁,但他的身高已经超过了韩鹏。
身高输给了跳级生,反倒让韩鹏感到轻松。因为江逾白比他高,所以,在他心目中,江逾白就是他的同龄人,他不需要把江逾白当成小学五年级的弟弟。
他和江逾白勾肩搭背:“走吧,江逾白,咱们三个人出门玩玩?”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铺垫,江逾白、韩鹏、沈负暄三个男孩子忽然相处融洽。他们结伴去欣赏校园风景,飞奔着冲向一楼的操场如同林知夏预料的那样,江逾白又去吊单杠了。
操场上有沙坑、跑道、单双杠活动区、宽阔的足球场。沈负暄和韩鹏就在跑道上追逐打闹,玩得很尽兴。后来,江逾白也放弃了单杠。他迈开长腿,全速奔跑,像一阵来无影去无踪的疾风。
沈负暄跑在江逾白的前面,回头朝他狂吼:“江逾白!你试过一千米吗?中考体育要考一千米!”
江逾白的体能素质明显强于沈负暄。沈负暄在操场上跑了两分钟,累得气喘吁吁,额头冒汗。而江逾白停下脚步,调整呼吸,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天空湛蓝,凉风骀荡。
林知夏站在教学楼四楼的走廊尽头处。她双手扶着栏杆,极目远眺,整个操场尽收眼底。操场的外侧长着一圈茂盛的白杨树,初秋的阳光筛过树叶的缝隙,满地都是深浅不一的金色光斑。
她想起了实验小学的玉兰树和海棠花。
背后有人喊她:“林知夏。”
林知夏扭头:“嗯?”
林知夏见到了一个女孩子。这位女生是林知夏的同班同学,名叫万春蕾。
万春蕾的入学考试成绩排名全班第八,刚好比江逾白高了一点点。她本来也想找林知夏做同桌,但是,江逾白和林知夏关系匪浅,万春蕾只能打消了念头。
而现在,万春蕾主动找林知夏说话,还向她发出邀请:“林知夏,你玩围棋吗?”
林知夏懵懂地反问:“围棋?”
万春蕾亲昵地拉起了林知夏的手:“对呀!林知夏,他们都说你特别聪明!你会玩围棋吗?我刚刚发现,我们班教室书柜的小箱子里,装着围棋的棋盘和棋子,你跟我比一局怎么样?我是我们市里第四届中小学生围棋比赛的小学组季军。”
林知夏任由万春蕾牵着她,把她带回了教室。
她的手指软白,手腕纤细,万春蕾握着她的手,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不管怎么说,林知夏都比万春蕾小了两岁。林知夏如此年幼,长得又很好看,目光也很纯真,显然还是个脑子没开窍的小姑娘。她可能撞了什么天大的好运,连续三次考试排名竞赛班第一。
而万春蕾却要用一场围棋的比试,去试探林知夏的计算能力和思维敏捷程度。
万春蕾还在犹豫,林知夏反而催促道:“快点!我们快点去拿棋盘!”
“来不及了,”万春蕾指着班上的电子钟,“马上就要上课了。”
林知夏双手拍掌:“万春蕾,我们下节课再玩吧!下节课的课间,长达二十五分钟,肯定够我们玩一盘了!”
“好啊。”万春蕾顺口答应。
她和林知夏讲话的时候,段启言刚好从旁边经过。
段启言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过讲台,穿在身上的运动裤摩擦出“沙沙”的响声。当他听见万春蕾和林知夏的谈话内容,他右眼的眼皮忽地一跳。他连忙看向万春蕾。
万春蕾也毕业于师范附小。她和段启言算是同一届的校友。
段启言虽然踏进了省立的校门,但他的精神信仰仍然留在了师范附小,“第一战神”的称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万春蕾每次和他打照面,都对他展示了应有的尊重。万春蕾也很讲究竞赛考场上的规矩。总之,在段启言看来,万春蕾是一个体面人。
趁着林知夏走回座位,段启言拉住万春蕾,警告她:“喂,你不能和林知夏玩,不能和她下围棋。”
段启言是出于好意。
可惜,万春蕾不识抬举:“段启言,你是班主任吗,管的这么宽?我偏要和她玩。”
段启言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睥睨她:“喂!你还不明白吗?你和林知夏玩输了,丢的是师范附小的脸。”
沈负暄的座位就在附近。他冷不丁地接了一句:“段启言,我得提醒你,别人再怎么丢脸,都不会比你连喊三声江老师更丢脸。”
沈负暄短短一句话,深深地戳中了段启言的痛处。段启言扭身又想跑出教室,上课铃却忽然打响,班主任张老师抱着一沓试卷走进了初一十七班的教室。
张老师站在讲台上,静立几秒钟,仍未开口讲话。林知夏这才反应过来,嗓音清亮地高喊:“全班起立!”
班上三十六位同学齐刷刷地站立,弯腰念道:“张老师好!”
张老师鞠躬回礼:“各位同学好!”
他把试卷分发给全班同学,拍干净黑板擦,执起粉笔,朗声说道:“大家注意啊,我现在给你们订正第一次笔试的卷子,这张卷子上,共有七道选择题,四道填空题,两道大题,一道附加题。我不是开玩笑啊,就这东西,拿给初三年级最优秀的竞赛班学生,最多二十分钟,就该搞定了。”
讲台底下,响起一片“呜哇”的感叹声。
张老师笑着说:“我跟你们讲,你们千万别觉得自己笨。很多时候,不是题目难,也不是你脑子不好,只是你没学过,没见过类似的题型,没掌握那个知识点。你乍看一眼题目,就觉得好难,不会做,万念俱灰,这真的不行啊,不是我们竞赛班的风格。我们竞赛班的学生,就要相信自己很聪明,很优秀,比隔壁的十八班强的多!”
说到十八班,张老师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他立刻发出通知:“我差点忘了,下堂课是竞赛班的导论课,你们和十八班的学生都要去第三阶梯教室听讲。咱们年级的教导主任,会给大家介绍竞赛班的设置、竞赛种类、教练的训练方式。听完教导主任的课,咱们十七班和十八班还有一个即兴的小比赛那是一场数学热身抢答赛,你们会看到哪个班的同学基础更扎实、反应更迅速。”
学生们听见“比赛”两个字,顿时精神大震。
张老师补充了一句场面话:“你们不要有压力,重在参与,友情第一,比赛第二。”
今天早晨的第一堂课上,张老师曾经表态:十七班和十八班是兄弟班级。
但他随后就说:兄弟也分亲疏。
比赛还没开始,整个十七班都在蠢蠢欲动。这节课的课后,班上那种渴望较量的情绪,就像一阵汹涌澎湃的暗流,蓦地冲破了水面,达到一个鼎盛的高峰期。
江逾白却很从容平静。他收起84分的数学试卷,拧开水杯,倒出半盏清茶。西湖龙井的清香四溢,杯中茶叶漂离沉浮,他端起杯盏,坚决地说:“十八班输定了。”
林知夏偏头看他:“你这么确定吗?”
江逾白安静地品茶,淡淡地说:“他们对真正的智慧一无所知。”
“哈哈哈哈,”林知夏开心地笑了,“江逾白,你在说谁?”
江逾白缄默不言。
林知夏扯了扯他的衣袖:“万春蕾找我下棋!你要来观战吗?她找我玩围棋。她是全市第四届中小学生围棋比赛的小学组季军,好厉害!”
江逾白清楚地记得,某一天,林知夏万般真挚地夸赞他超级厉害。或许是因为,他对那一天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林知夏热烈地表扬班上另一位同学,就让江逾白感觉到一丝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