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小荆情真意切,心想自己若再推脱,就显太忸怩了。于是拱手,报上自己名姓:
“在下燕飞白,江湖一浪子。”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他微微笑着:
“姑娘,这是纹银十两,就用作你回家的盘缠”
“燕大哥,贱女不才,但这份恩情,我生当衔环,死当结草定会报答。”小荆拜谢,二人就此别过。
日头升高,顾檐霂把做好的饭食端上桌。院子里,几只鸡在草丛里觅食。昔日所种的花草早已葬身在这几只鸡的腹中。几年时光,过去的家再也回不去了。
王氏为着女儿出走又急又气竟生了急病去了,起先她只觉得是顾檐霂耍小性。一连日子下来,眼看婚期一天天的近了,女儿仍不见踪影,她才急了。四处托人找,就是没有音信。无奈,她与丈夫商量,厚着脸皮把彩礼退了。二人觍着脸给男方家里人赔不是,最后原本关系不错的两家人就互不往来了。
王氏死后,顾瀚文也就是顾檐霂的爹,经媒人搭线便续弦了,娶了一个体格健壮的女人,那女人很快地就给顾家添了一双儿女。顾老太爷和顾老太太自是喜不自胜,顾瀚文因新做了父亲,再加上几年寻女未果,他对顾檐霂的挂念也淡了。只是在除夕,中秋以及给亡妻扫墓的时候,他才会想起他的那个漂泊在外的不肖女。
顾檐霂,听到厢房有了动静,知道是父亲同继母起床了。正房居住的顾老太爷和顾老太太还未有动静,想必还睡。她背好收拾的行囊,把写好的书信用碗压在饭桌上,轻轻踱步至厢房门口。轻声道“爹,饭菜做好,放在桌上了,你和二娘到时候就吃吧。”
“霂儿,真是长大了”顾瀚文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你忙着去吧”
“是”顾檐霂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即双膝跪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她走了,又一次离开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她挑了一条人少的小路,沿着山路上山,她来到母亲王氏的墓前。
“娘亲,不肖女顾檐霂特来拜别”顾檐霂深深叩首。她取了一抔王氏的墓上土,放入一个锦囊,接着把锦囊收入怀中放好。
顾檐霂在刚到家时,周遭人的风言风语她听了不少。最难听的是她听到几个婆子议论:
“顾家这大丫头肯定是跟野男人跑了,结果人家把她踹了,所以她灰溜溜的家来了”
“这丫头,辞了刘家大公子的婚事,定是她身子不干净了,没脸与人成亲”
“这丫头带着邪气,压着顾家,你瞧她一走,顾家就去进一个能生养的女子,添了一对白胖儿女”
诸如此类云云。
到了家,顾檐霂看到的是顾老太爷对她满是嫌弃的眼神。继母对她很客气友善,可心思细腻的她能注意到继母的不悦。她与父亲顾瀚文并不亲近,她觉得母亲辞世后,那个名叫“家”的字离她而去了。她想哄家人开心,那就随便找个人嫁了吧,像她这般大的女子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可是她的心在挣扎,她不愿意,她不能为了哄自己家人开心而搭上另一家人,毕竟别人家是想过安乐日子的,而她没有能力。更何况,她的家人很开心,她远远看着其乐融融的六口人,她有些心酸。“那就走吧,别打扰他们,你本不该回来”。顾檐霂笑笑,却赌气似的用衣袖使劲蹭了蹭眼睛。
她翻过一座山,当她置身山腰处,看着远处的迤逦景色,她长啸几声,这些日子的郁闷随着自己的声音消散在山谷。她打算去个繁华的城谋个差事。从今天起,她是一个人了,她自由了,但她又要开始养活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