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一开口就变了味:“两千贯文,你的那首美人诗咱们都拜读过啦,那诗里的美人可是师父?”
蔺知柔心头一跳,这么说师父也看过了?
别人不知底细,但蒋山别墅里这些人怕是一见那诗就会联想起柳十四郎。
虽说师父的确很美,但那首诗太过哀怨,还有些不祥的意味。
蔺知柔当时未及多想,也不曾料到考场诗会被师父看见,若是多一时半刻考虑清楚,或许她宁愿选择那首中规中矩的七律。
阿铉见师弟沉默不语,眉头微蹙,以为他是担心师父责怪,便柔声对蔺知柔道:“放心,师父才不会计较这些,他见了也夸你呢!”
又无可奈何地冲三师弟翻了个白眼:“叫你来提行李的,要你多什么嘴!”
宋十郎想想两千贯文差点成了自己书僮,如今自己反当了他的役夫,心酸之余又有些可乐。
蔺知柔放下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问师兄:“师父近来可好?”
阿铉点点头:“师父还是那样子。”
蔺知柔低头看看碧绿的潭水,无论四季怎么变换,这一泓碧水仍是波澜不兴的深静模样,就和师父差不多。
几人将行李拿去蔺知柔的院子,一进院门,蔺知柔便发现庭院有人整饬过,修竹兰草青翠欲滴,地上不见枯枝败叶。
阿铉道:“师父料你快回来,这几日天天让人打扫庭院,开门通风。”
宋十郎上前邀功:“前几日我趁着天晴晒书,将你那几卷破书也搬出来晒过了。”
阿铉瞟他一眼:“还不是师父说了你才动的?晒两卷书也好意思显摆。”
正说着,小金端了盆水走进来,蔺知柔一边听师兄和师弟拌嘴,一边低头撩水洗脸,清冽的山泉水洗去了尘土和倦意,她舒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从小金手上接过帕子,掖去脸上的水。
冷水激出双颊的红晕,沾湿的额发贴着瓷白的额头,一点水珠沿脸侧滑落,仿佛莲瓣上的露珠,本就十分秀美的颜色越发鲜妍了。
宋十郎不经意瞥见,不由怔了怔,一时间忘了和师兄吵架:“两千贯文,你家中可有姊妹?”
蔺知柔不知他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但也没打算隐瞒,点点头道:“有两个。”
宋十郎一听兴致盎然:“他们与你长得像不像?”
蔺知柔还没来得及回答,阿铉先忍不住了,随手抄起把蒲扇“啪啪”拍他脑门:“宋十,你一天到晚想些什么东西?七郎家的姊妹与你何干?”
宋十郎也察觉自己这么问有些失礼,讪讪道:“我就随口问问么,七郎都没说什么,要你多管闲事……”
蔺知柔笑着答道:“不怎么像。”
宋十郎暗暗叹了口气,心说这也难怪,像两千贯文这样的费造化功夫,生一个出来已是不易了。
蔺知柔不知道师弟心中感慨,自顾自打开收巾帕零碎的布包,从一堆五色丝编的长命缕中挑出两条送给师兄和师弟。
宋十郎接过来看了一眼,“啧”了一声,瞟了眼小金忙碌的背影,小声对蔺知柔道:“你这婢子手艺真寒碜……”
蔺知柔撩起眼皮:“是我自己编的。”
宋十郎:“……”
阿铉话到嘴边,及时悬崖勒马咽了下去,违心道:“七郎真是心灵手巧。”
蔺知柔这时才看见两人胳膊上已经缠了长命缕,编进了金银丝,镶珠嵌玉,精美绝伦,看这手笔像是淮南节度使府特供的。
相比之下自己这根的确只能用寒碜来形容了。
宋十郎连忙捋下原先那条,大义凛然地伸出胳膊:“二师兄,你帮我系一系。”
阿铉也依样伸出胳膊,安慰道:“你又不是女子,第一回就编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蔺知柔:“……”
她年年端午都给家人编长命缕,已经编了好几年了,对自己的女红还是挺有自信的,就算以后不靠这个立足,但不想做和做不好是两码事。
她本来给别墅里所有人都准备了,自然也有师父的份,眼下却是不好意思送出手了。
她取出给柳伯的那根,余下的仍旧包起来塞进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