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星要查明实情,不欲多说,大步离去。
他离开后缪梨想起要问的不止脏血这一件事,昨晚碧碧说赤星生气是因为提到了他的父亲,其中似乎别有隐情。
缪梨拿这个问题问菇冬,不问则已,一问把内务官吓一跳。
“抱歉女王,我不能说。”菇冬嘴巴上了拉链一样严实,说话声下意识放轻,怕赤星去而复返听见,“如果您实在想知道,可以去问陛下,不过最好还是别问。”
“这为什么?”缪梨一头雾水。
“不能说。”菇冬道。
“那母亲呢?”
“也……也不能。”
父亲母亲全是赤星的不可说,是他的逆鳞,谁触碰谁倒霉。菇冬避犹不及,怕缪梨再问,找个借口匆匆退下。
这个王宫的仆从非常团结,对原则问题绝不退步。缪梨拿赤星的父母去问男仆女仆,得到千篇一律的摇头噤声。
她问系统,系统让她自己弄清楚。
要它何用。
缪梨不再问了。
她的住口令最后一个被提问的女仆如释重负,仿佛从莫大劫难中逃脱,连连道谢。
女仆跟菇冬一样让缪梨去问赤星,她补充道:“如果是女王您提起,说不定陛下不会生气。”
“为什么?”缪梨问。
女仆笑着道:“因为陛下很喜欢您。”
缪梨闻言往后一仰,纯属本能,仿佛这样可以躲避扑面而来的“喜欢”二字。
“我一点也没觉得。”缪梨心惊胆战地道。
“当局者迷,有些时候我们看得比您清楚。”女仆道。
她很喜欢跟缪梨说话,事实上,王宫里的仆从们都挺喜欢跟缪梨说话。
这位女王不娇纵,不傲慢,非常平易近人,从未对理应侍奉自己的仆从颐指气使,有的时候,她反而倒过来帮他们的忙。
缪梨的精湛手艺不仅仅体现于国事司修钟,王宫的窗框、门锁出问题,她路过看见会顺手修一把,修得很好,让大家很崇拜。
“这算什么。”缪梨自豪地道,“王冠上的宝石也是我自己镶嵌的。”
女仆觉得自豪的女王很可爱,也觉得陛下的确对可爱的女王有那么点意思。
“您以后会一点一点感受到的。”女仆道,“布丁还要吗?”
这会儿已是晚饭时间,赤星外出迟迟未归,缪梨自己用餐,正吃到餐后甜点。
布丁很好,弹嫩爽滑,缪梨被女仆的“喜欢”一句惹出点惊惶,吃得没精打采。
菇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看缪梨吃得不香,关切地问是否甜点不合女王的口味。
“陛下知道女王爱吃甜,特地吩咐饭后加道点心。”菇冬笑眯眯地道。
内务官不放弃让缪梨亲近赤星的努力,思前想后,磨烂嘴皮子也比不上她自己主动,决心好好替陛下在未婚妻面前刷刷好感度。
缪梨原本还要再吃两口布丁,听见菇冬这么说,毅然决然放下勺子。
菇冬把这动作当成她害羞的表现,宽慰道:“女王不必害羞,等您跟陛下成婚,只会有越来越多亲密和美的时候。”
缪梨心里呐喊不不不,嘴上只能道:“陛下未必喜欢我这样的,我也未必喜欢陛下那样的。”
菇冬一听倍感紧张:“陛下哪些地方让您讨厌了吗?”
“没有讨厌。”缪梨道,“只是我可能更喜欢温柔一点。”
“温柔温柔。”菇冬道,“陛下对您一向很温柔。”
“我偏爱手巧的。”
“陛下手很巧!”菇冬赶紧附和,“陛下制服脏血时总能把他们打得奄奄一息又不致丢失性命,方便之后拷问。”
缪梨语塞,搜肠刮肚地找赤星没有的特质,终于想出一个,兴奋得双眼晶晶亮:“实不相瞒,我生来没有角,所以喜欢头上长角的对象。”
犄角、骨翼和尾巴都是魔种的常见特征,也有魔种天生什么都不长,比如缪梨这样。
角是硬性条件,她料想菇冬该知难而退,却不防他听完跟中五百万大奖似的,一下蹦起,连连拍掌。
“这不天作之合吗。”菇冬道,“陛下的角又威风又好看,正是女王您想要的!”
缪梨望向他的眼神里顿时带点儿鄙夷。
满嘴跑火车也罢了,多多少少要有个限度。缪梨每天都能看见赤星,就算重度视觉障碍,靠得那么近、看了那么多天也该看出赤星额头光溜溜,见小凸起都没有。
或许魔王的角跟皇帝的新衣一样要聪明魔种才能看见,那缪梨宁愿不生个聪明头脑。
菇冬还在夸耀赤星的角有多好看多符合缪梨的期待,缪梨吃饱起身离开餐桌,他端杯茶在后面跟着,殷勤地说陛下一定很乐意给缪梨看看角。
“您今晚就跟陛下说说看,怎么样?”菇冬问。
缪梨没有回答,说曹操曹操到,菇冬在她耳边喋喋赤星的事,下一刻赤星撞入她的眼帘。
他走得匆匆,回来也匆匆,风风火火横冲直撞,引发不少仆从的低声惊呼。
缪梨随即睁大眼睛,盯着突然出现的赤星,哑口无言,甚至想揪一把胳膊,好判断自己眼中所见是否真实。
菇冬有张开过光的嘴。他不应该夸赤星,应该去做预言,说什么,就有什么。
此时此刻,赤星额上真的多出一对角。
微弯的、深黑发亮的,闪烁着瑰丽的光辉,细小的纹路让角面看起来十分光滑,想必有着不错的手感。
缪梨震惊得说不出话。
但震惊很快被警惕取代,她望着赤星,本能地嗅到些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赤星的样子不大对。他牙齿紧咬,胸膛鼓动,红瞳再度放光,那光太过炽盛,令他无论看什么都多出恶狠狠的意味。
菇冬见状,手一颤摔了茶杯。杯子掉在地上四分五裂,迸出许多分散的骨瓷。
“不好。”菇冬脸色发白地对缪梨道,“陛下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