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无衣生气了,王淮心底一个咯噔。
他也不是故意想惹她恼怒,只是玩心大起,想逗一逗这个正正经经的女郎,却未曾料想真的惹人生气了。
于是,王淮正了正身子,神情也正经了些许。他道,“女郎莫恼,是王某之错,不该如此。”
见裴无衣没有反应,他神色愈发正经,然后朝她微微颔首。王淮受了伤,不方便起身,便只作拱手一礼——
“容我再报一次家门。在下琅琊王氏王淮,家族排行第三,冠字容时。”
他顿了顿,“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的容时。”
“还望女郎海涵,谅解王某所为。”
见他如此诚恳,裴无衣也不是那心胸狭隘之辈。于是她稍稍柔了眉目,半晌,恼怒的神情也慢慢平息下来了。
“嗯。”
她亦是回以一平辈礼,说:“河东裴氏裴无衣,家族行六,小字霜降,见过王三郎君。”
王淮的眸中有了笑意,语气也不觉舒朗了几分。
“原来是四娘子呐。多年未见,王某的三姑母,也不知姑母的身子可好?每日可无忧饭否?”
“去年大伯母回河东探望祖母,我那时见她,能吃能睡,笑语晏晏,身体康健得很。”
王淮了然,“那便好。”
这里王淮所说的三姑母,指的是嫁入裴家长房的嫡女王妍,王淮与她是堂姑侄的关系。
而这么一来,王淮与裴无衣倒也算得上是隔了很远的表亲了。
其实裴无衣一早就听说了这个与裴氏有几分渊源的王家三郎了。但前世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唯一一次见到他时,却是后来南渡时远远瞧上的一眼。
当时在那一众世家子弟里,青年身着与今日类似的重紫缁衣,衣袂飘扬,领着一队骑兵掩护众人而去。
此后,泥销泉下骨,除却重缁衣。
那时啊,在王淮身死后,虽然他们素不相识,但她也曾为这个风华绝代的郎君惋惜过。
只道是天妒英才,难成大业呐。却不曾料想,今生竟有缘相遇,除了先前所思为了自身安危所救。救他,也有这份原因在。
察觉到她有些走神,王淮出声道:“既是如此,我与四娘子便是表兄妹了,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呐。”
“王三郎,我舒窈长姊,才是郎君正经的表亲。”
裴无衣不吃这一套。
她嗓音淡淡,重音在那个正经上。她在提醒他,他们不熟。
裴氏舒窈,乃是裴家长房嫡出嫡长女,国色天香,端庄娴静。亦是家族重中之重的尊贵女郎,其母便是王家出嫁的嫡女王妍。
王淮听出了她话中之意,却毫不在意。
他笑着说,“四娘子亦是裴家人,并且同姑母素来亲厚,如何不算作我王淮的表妹了?”
青年又慢悠悠地出声:“还是说,四娘子觉得做王某的表妹有辱身份?”
这话便有些重了。
裴无衣没了言语,她知晓,王淮是故意的。她先前未曾见过王淮,自然也不曾去深入了解这个人。
今日见了,却没想到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他不似世人推崇的那般温雅有礼,却生了张玩笑不忌的嘴。
这般想着,裴无衣也说出了声。
“我素来听闻琅琊王氏世言高华,门第清贵。族中郎君个个仪容举止莫不出众,怎的偏生就一个王三郎君自成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