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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青子衿

丫鬟的手脚很是灵活,不一会儿便将三生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犹如焕新一般。接下来的两天,三生和丫鬟家丁熟识,知道了管家姓陈,也对府中的事务了解了个大概。    “明天大人就要回来了,大家手脚利落些,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这位叉着腰朗声吩咐丫鬟的人是众丫鬟中的总管,地位比管家低一等,她也是那日询问三生的丫鬟——芙蕖。虽然身为总管,但却和丫鬟打成一片其乐融融;虽然年龄不大,但在为人处事方面却很是严谨。经过两天的相处,三生对芙蕖的好感颇高。    “芙蕖,”三生喊住她,她转过头来,望见是冉竹便笑吟吟地眯起了眼睛:“管家叫你。”    “哦,我这就来。”芙蕖又看了看正在打扫的丫鬟们,有些不放心,便对三生私语道:“冉竹,这里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三生淡笑点了点头。    芙蕖走后,大家便躁动起来,仿佛脱笼之鸟。    “明天大人要回来了,芷兰小姐也要来府中对吧?”    “不知道啊……好像是这么说的,不然为什么要弄这么大的排场呢!”    三生向前踱了两三步,忽被丫鬟们叫住:“冉竹~”    “嗯?”三生僵硬地笑了笑,心中不禁吐了口气:府中人确是亲切,可丫鬟们总是围着三生转,令她有些难为情,换做是女儿身到无妨,可毕竟是男儿身了,相处的太亲密怕是会遭来什么本可以避免的事情。    “你和鼎结走得近,你和我们说说呗!明天芷兰小姐会不会来?”    “嗯……芷兰小姐是谁啊?”三生并没有直面回答她们的问题,而是绕了个弯。不过这句倒是个大实话,入府以来便闻众人谈论芷兰小姐,但她却丝毫不了解芷兰。    “芷兰小姐是长安中丞相府中的千金,是长安第一美人!”    “对对对,是王府的千金!”    “她对我们可好了,不像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养尊处优的使唤来使唤去的,她经常叫我们这些没法读经书的丫鬟读文章,总之,芷兰小姐是个很好的人。”    “对啊对啊,与大人简直是郎才女貌!”    “唉唉,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管家听见了,少不了你鞭子!”    “本来就是嘛!”    “其实说得也没错,大人那么俊俏,芷兰小姐又那么美丽,喜结连理是早晚的事情!”    三生看着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半晌才想起芙蕖吩咐的事情,便朗声:“好啦好啦,别光说话啊,待会管家是要来检查的,赶紧干活吧。”    “是。”    一阵繁忙的劳动后,三生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房间。此时已经是半夜了,府中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丫鬟家丁们也都早早入睡。    三生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脑子里梳理了一下那日在夏国发生的事情,又罗列了她可能招惹得罪到的人,但终无所获——三生自小便极少离宫,平日里不是去暗宫便是去找夏侯博聊天分析今日所得,纵使他人故意想找三生的茬,那也是没法的事,加之三生并非夏侯博亲生,那就更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可说了,所以大抵可以排除仇人暗算三生的想法。三生绞尽脑汁也难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在桌上鱼脂烛幽幽的烛香中沉沉睡去。    ——翌日    叩叩叩!有些粗鲁的敲门声轰然响起。    “谁啊?”三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道,带着还没睡醒的身体坐了起来。    “是我,鼎结。起床了,今天可不能迟到!”林鼎结带着微微的喘气声说道。三生所处的这间房间是整个陈府最偏僻的房间,四周无人居住,离最近的家丁房间也得经过一条一百尺左右的长廊,所以林鼎结气喘吁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三生一拍脑袋清醒了起来:哦对,今天大人要回来了!    “哦好,我一会就来!”三生掀开被子慌慌张张的穿衣。半晌,三生梳理完毕,推开门就看见杵在门口的林鼎结。    “走吧。”    林鼎结和三生说过,陈府的主人叫姓陈名曰陌兮,字衾,是密使总大人,赐封风裘密使。三生听到这段介绍顿时肃然起敬,她颇有远闻:中原越和国当代君王姓书名尊,封轲统,算算今年,他已过七甲,该是退位储君继位之时,而当朝越和国太子又名书景,封号之中能与未来君主当下储君之名相衬之人,可想而知他的地位及威严。又闻此次他随轲统微服私访,离长安约半月,至今日方归。    三生踱步来到大厅,看见丫鬟家丁们全都分站两排,气氛十分严肃,如奉若神明。三生和林鼎结站在大厅的内侧,同样是毕恭毕敬。    “大人到!”一声令下,管家迎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迎来一位身着一袭黑衣蟒服的男子。蟒服上赫然游若这一条威武的蟒蛇,绕过腰间,从手臂蜿蜒而上,直逼衣襟,活灵活现的蟒蛇由观如同要咬上脖子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大人。”    “大人。”    三生微微抬起头,看清了他的容貌——    陌兮十分年轻,和三生差不多大,但却比同龄人多了一丝沉稳坚韧。施轩的脚步很均匀,陌兮的左手从未离开过他腰间的佩剑上,他的右臂一前一后地摆动着,双脚步伐匀而快。陌兮走得越近时,三生就越发觉得他好看——剑眉星目,一张如同是雕刻出来的艺术品般的脸,绝美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头上并无束冠,黑色的乌发轻轻用发簪别着,略略落在肩前,额前几丝碎发雍雅地垂落,随风摇摆,愈发帅气潇洒。微闭的眼眸冷若冰霜,如同白雪纷飞的冬日一般寒冷,但却一丝不苟。    若问及陌兮的容貌,三生无法用言语形容,只道是帅气得令人窒息,纵然是及笄大会上面过万千美男的三生也道他们远不及陌兮。    而在陌兮身后跟着一位美丽的女子,青衣素裹,裙摆稍稍委地,肩上松披着一件淡青色的翠云衫,麦色长发及腰,头上的玉簪如虎添翼般升华了她的气质,脸上一抹淡胭脂诱人眸光,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那便是芷兰。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故名曰芷兰。    三生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睑,目光与陌兮的冷眸打了个正着。陌兮随即在三生面前顿住脚,冷眸相视了三生一瞬,方冷冷道:“你待会来我书房。”    唉?    三生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支吾着回应:“是、是,大人。”    三生用疑惑的美眸看了看林鼎结,欲想知她犯了何错,要知道林鼎结曾告诉过她,陈陌兮陈大人的时间一刻值千金,若不是什么大事,他是不会随随便便使唤下人的,更何况还是亲自到他的书房去。而林鼎结只意味深长地给了三生一个眼神,然后拍拍她的肩一脸“你看着办,我有心无力”的表情走了。她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忽觉不详,她回眸,瞥见芷兰用一种如视稀物的眼神看着她,她咂咂嘴,半晌才迈着如灌实铅的脚步款款进入长廊。    ——书房  陌兮的书房很文雅,文案上铺满了公务文章,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皆属风景画,画中鸟意盈盈,如活如现般的溪流静静流淌着,仿佛闭上眼眸便可听水声泠泠,便可闻嫩竹清香。书房飘逸着淡淡的墨水味,还有一抹淡淡的栀子花香,沁人心脾。    “大人。”三生进了书房弯腰将手举过头顶行了一礼。在宫中三生也没少学这些礼仪,虽然繁琐,但终究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陌兮坐在上等檀木桌前把弄着玉鼠毛笔,见三生进房,便轻落毛笔于桌面,缓而冷道:“把门关上。”他抬起冷厉的眼眸,绝色的脸庞不动声色。    三生迟疑了几秒便乖乖依言照做。    “过来。”他的话简傲绝俗,目光中寒意逼人,却澄如秋水,令人望而生畏。    三生踟蹰,机灵地推辞道:“大人,奴才觉得这个位置谈话甚好……”    “过来。”他的语气略略带有不耐,却一手轻脱下他黑色的手套,令人看不穿他的心思。    三生心感不妙,却也如何无法忖度眼前这位颜绝美色的男子,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踱步至书桌前。陌兮没有说话,扬手示意三生再靠近些。三生手心幽幽地冒出了冷汗,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上前绝对没好事。见三生无动于衷地呆立在书桌前,陌兮倒是先发制人了,起身缓步绕过书桌来到三生面前,三生依旧低头不语,心绳早已被紧张压迫得拧成了一团。即使三生穿上了增高靴,陌兮亦比三生要高上半个脑袋,他离三生如此之近,温润的呼吸扑在三生的耳根,继而回荡在三生因紧张而泛红的脸上,他身上令人软骨的栀子花香扑鼻而来,让三生心悸。    “何时入府?”他呵气如兰,大抵是离得如此之近之由,三生竟觉得他在……撩她?    三生紧张得汗入雨下,表情满满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支吾其词道:“三、三天前。”    “验身未?”三生觉得此时若抬头,定能瞧见陌兮唇角微扬,满是魅意。    三生闻言更加心虚了,结舌道:“大、大人,什么意思?”    “回答我的问题。”他的语气忽而寒若玄冰。    三生握紧手,抬起眼睑,眸光毫无顾忌地对上陌兮那双美眸,语气忽而生硬简洁:“没有。”    他身上的栀子花香不停地扰乱着三生的心弦,令她不知所措:明明这类事情她在陌兮回府之前就已经想好措辞的啊,谁知真见佛身竟忘得一干二净,而且竟然还可笑地……心悸!    他忽而魅笑:“管家未道与你?进我陈府都是要验明正身的。”三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满眸惶恐,陌兮继而上前一步,倏然冷眼环住三生的娇腰,措辞不羁:“如此也不晚,我来。”    三生反手欲推开陌兮,怎料纹丝未动:可恶,被封住了的我任何能力都大不如前。即使没有被封,凭眼前这个武功高强的男子于我亦毫无胜算。三生腹诽。    三生牵强淡笑,欲尽能救场:“大……大人,这种琐俗的事情就不劳烦您亲自动手了……”    “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动手?”陌兮的美眸有意似无意地往三生锁骨下瞟。三生也发觉,心想:难道他……发现了?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敛容肃神地盯着陌兮的凤眸道:“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陌兮闻言微微扬眉,即使是一瞬间,离的如此之近的三生也有所察觉,只是扬眉后他的神色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高冷冰漠,他轻轻松开环住三生的手臂,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散发着淡淡檀木香的书桌上轻轻滑了半周,继而抖抖衣袂坐在书桌前的雅致木椅上,双手交叠支在完美惑人的下巴,冷眸相视道:“何名?”    三生深吸凉气,缓缓而言:“冉竹。”    “真名。”他的话总是如此简洁明快,似乎不愿多费口舌与三生相论。三生无言,接下来陌兮直奔主题的话令三生瞠目结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是如何识破她的:“你是女儿身。”陌兮的眸光中噙着一丝冷冽,犹如千年寒冰。眼前这个绝色男子的思维和能力着实令她出乎意料,她根本没想到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被人揭穿了。    他放下了手,修美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桌子:“夏国彼岸公主,夏三生?”他语调略带反问,实则早已笃定。    三生软脚扶住桌角,声音略略颤抖:“你……”    “别忘了,我可是密使。”他的声音很好听,如同窗外的一枝桃花,俘人芳心:“我见过你。”    三生握紧拳头,咬牙道:“你想要怎样?”    陌兮语调魅人,将三生视为手中玩物:“如果我把你送给夏邦主,你觉得我会得到双倍的赏金吗?”    三生闻言崩溃,心中一想到为她涉险丧命的马公公,一想到尸骨未寒的夏侯博,一想到狡猾可恶的夏览,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马公公用他的性命换我苟活,我不能回国……我要洗雪冤屈,我要为父皇报仇!”    陌兮面色依旧从容,但却多了一丝涟漪,澄瞳怦闪,剑眉轻蹙,眼睑微垂,思绪万千。半晌,陌兮淡声道:“出去。”微风轻拂他精致的脸庞,阳光簌簌。    三生怔住,不等他说第二遍便推门而出。    “来人。”陌兮的语气平和而冷漠。随即候来一位家丁。    “去把管家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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