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和我妈是听从父母之命在一起的,年轻的时候我爸有一个初恋,上学的时候认识的,家里算是以前的世家大族,管的比较严,那个初恋以为我爸是个穷书生,害怕自己的前程尽毁,和一个有钱的男人走了,杳无音信。” “也是这期间,家里人给他介绍了我妈,两家人对对方的家庭乃至是人都很满意,我爸为了从失恋的阴影之中走出来,同意了家里的安排。” “两人就结了婚,结婚的前几年,感情甚笃。第三年的时候,我妈怀上了我,我爸更是将她疼在手心里,我出生以后仍然是如胶似漆。” “可是好景不长,我爸有一天去上班了,我妈收到了一封陌生的来信,没有署名。我妈觉得很奇怪,以为是熟人开玩笑,于是就拆开了信封,这是一封让她后悔的信,她宁愿从来没有收到过,或是从来没有拆开过。” 她娓娓的说着往事,但是眼神中有挡不住的讽刺。 他缓缓的将她再次搂入怀中,今天的她,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样子。 “这是一封我爸初恋的来信,声称天降灾祸,可否一叙往事。” 她轻笑了一声,“我妈这个人,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更何况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她当即把这封信收了起来,找人打听我爸的陈年旧事,城市不大,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不出一周,事情的始末都已经理清,我妈并不认为我爸还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来破坏稳固的家庭关系。”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人见来信无果,便打听到了我爸工作的地方,哭诉自己的悲惨经历,希望他能帮帮她。” “我爸没有多想,也没有怀疑,就把初恋安排在了他的公司,当然这件事他不会向我妈提起。” 孔栎冬保持着沉默,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可是这个初恋哪是什么安分的人,看见穷书生并不穷,眼里的贪婪深入心底,打起了小算盘。于是在一次刻意的偶然中,问他当时为何不回信,他听这话有些迷茫,他从不曾收到过什么来信,他将此事记在心里。” “挑拨完这边还没有结束,初恋又约了我妈出来,说了很多旧事,大意是我爸和她心里有着彼此,希望得到我妈的成全,我妈当时虽没有放在心上,却已然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我爸也没有憋几天就开始质问我妈,信在哪儿,就是这一句话,就引起了战争,彼时的岁月安好仿佛是一场笑话,自此以后,家犬不宁。” “有了猜忌的婚姻,还有初恋这样的白月光,这段婚姻岌岌可危。你说他们爱过吗,当然。从此以后,他们仿佛忘了我的存在,我常年生活在爷爷家,等到六七岁又被接回家,可是那哪是家呀,那就是一座冰窖,没有一丝的生气。” “我从小就没有在家吃过饭,我起床的时候家里没有人,睡觉的时候也没有人,要不是每天桌子上的钱提醒着我,我恐怕以为只有一个人。” 孔栎冬的胳膊紧了紧,他不知道她的成长过程中竟有如此大的创伤,他没有办法想象这些年是如何度过的。 “姥姥姥爷想把我接走,可惜父母不同意,爷爷奶奶更是不同意。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到了十五岁。最后,他们这荒唐的大戏终于落幕,姥姥姥爷也如愿的将我带回了家,我也才开始了真正的人生。” 听完后,屋里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孔栎冬内心唏嘘不已,也万分心疼,他不知道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她是如何熬过的,他恨自己不能早早与她相识。 “你说的对,我是受到了他们的影响,给自己戴上了枷锁,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心里早就没有了爱,我都不相信爱了,你让我用什么来回应你呢?”林枝语凝视着孔栎冬,轻声而又绝望的诉说。 “我不需要你的回应,你不要有负担,你可以不相信爱,但是你能相信你自己吗?”他没有因为她的话退缩。 她是个对自己勇敢的人,只会把所有的遗憾后悔独自消化,他是真的想,让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徜徉。 “相信自己么……”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我相信你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你对他们有多少的失望,就意味着你会付出多少努力来避开这一切。你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你的生命中,你说对吗?” 林枝语竟无法反驳。 她的逃避和闪躲,也是为了不让错误重现,她用这样微弱的方式抵抗。 现在这样的方式也不行吗? 无疑,孔栎冬不是林泽蕴,而她,也不是李安恬。 孔栎冬坚定地眼神,就像上课时被老师肯定时那样不容她质疑。 或许,她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又或者,给自己一个机会。 欲先点亮黑暗,必将成为黑暗。 她已身处黑暗之中,除了点亮黑暗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孔栎冬的眼神,深邃的似乎要将她淹没,淹没之前,她朝他轻轻地点头。 是山是海,是风是浪。 都要去面对才行,不可能因噎废食。这算是给孔栎冬一个机会,也是给她自己机会。 过了很久,林枝语再次开口:“我继续把这些讲完吧。” 孔栎冬点头,这些话想必已经在她心中积压了很久。这些话像是盒子里的灰尘,久未开封,一旦开口就收不住。 “他们离婚以后,没有人愿意要我。”说到这,林枝语的心里一片苦涩,“爷爷奶奶就算了,我爸我妈也不愿意……最后只有姥姥姥爷愿意收留我。” “我一直感激他们,我知道姥姥姥爷很早就像把我带回家,但是那时候爷爷奶奶不愿意,他们离婚,我以为爷爷奶奶会带我回家的……”眼泪从眼角无声的落下。 孔栎冬把下巴放在林枝语的头上,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没想到现实是这么的讽刺,他们知道我爸又要结婚,就不想再要我了,我爸在离婚后没多久就再婚了,就是和他那个初恋。我猜你应该听说过,就是他的现任妻子钱万倩。”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让人匪夷所思,你看我爸也不像个傻子,可是他就愿意在钱万倩编织的谎言里生活,这算什么,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心目中的爱情,周瑜打黄盖,谁说的清呢?” “我妈从离婚以后就消失了,这么多年杳无音信,前几天给我姥姥打电话说在国外,问我想不想和她生活在一起。” “不知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问过我,现在这又算什么,连这种事情都不和我联系,我在她的心目中又是怎样的存在呢,我很好奇。”她语调平平,无悲无喜。 “再说说上次你在病房碰见我和我爸吵架,其实那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高中的时候,我爸给我转了一大笔钱,我也不知情,钱万倩跑到学校来找我,还打了我,她大概是我见过的最恶毒的人了,没有之一。” “我那个时候既伤心又不平,就去找林泽蕴,你知道他最后怎么说的吗?他说这件事是钱万倩吃亏,让我让着她。我从来没想要过任何东西,这又算什么?”林枝语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 想起钱万倩的所作所为,她还是有些胆寒,不知道这样的人是真的无所畏惧还是没有良知。 “我恨过他们吗,曾经是有的,现在可能渐渐的消失了,因为有爱所以生了恨,现在已经是陌路,也就没有了恨,你说得对,我不试着走出来,就会永远的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中。” 林枝语叹了一口气,把头靠在孔栎冬的胸膛,抬起双臂轻轻的拥住他。 * 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秋天的树叶已经开始变黄。林枝语却觉得空气中时时刻刻都散发着甜腻的恋爱气息。 和孔栎冬在一起的日子是她过得最舒心的时光,她终于体会到那些古人为什么能够写出那么多描写爱情的句子了。 每一个恋爱的人就像是天赋被激发了一样,她不知道她是怎样触发了孔栎冬的情话机关的,他的形象被完全颠覆。 “我现在正在吃橘子,这颗橘子特别甜,就像你脸颊上的梨涡一样。” “我昨天回家,我妈问我怎么心情这么好,我说大概恋爱了吧,年纪大了恋爱都这样。” “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不对,是我女朋友今天变得更好看了。” 还有这段时间有空孔栎冬就会来林枝语这蹭饭,眼见着体重重了好几斤,林枝语说害怕他以后会被她喂成大胖子,他却说这是有形的幸福堆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