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声越来越响,楚惟用手捂住脖子发出痛苦的呜咽。
“嗒”的一声,屋内黑暗褪去,灯火通明。
进来开灯的服务生发现躺在椅子上痛苦的楚惟,帮忙从楚惟身后的椅子上的大衣口袋掏出了哮喘喷雾,暂时止住了哮喘的痛苦。
哮喘的发作原因有很多,多数是过敏性,过敏原一般是动物毛发,花粉,或者粉尘。而楚惟的过敏原,是黑暗,是夜深人静时的落寞,是空荡荡的房间和冰冷的墙。
楚惟的第一次发病与今天极其相似。
当时楚惟大一下学期,在罗君和的家里当家教。当天是夜课,罗君和与妻子去参加晚宴去了,家里只有做饭的阿姨。
阿姨也在楚惟吃过晚餐后便下班回家。
这是楚惟第一次在罗君和家上晚课。其实罗悠悠要8点才能到家,楚惟本可以晚点来。但是楚惟习惯了早做准备,并且,这样他可以省掉一顿晚饭钱。倒不是说他多么热衷占便宜,只是学费生活费都靠自己赚取,生活的压力过早的落到这个年轻人还显稚嫩的肩膀上,让他本能的习惯节俭。
还有一件事,这是楚惟的心里的小秘密,他在悄悄存钱。
因为,按照约定,6月第二次参加高考的袁瑶,即将来到A大,成为她的学妹。
去年袁瑶因为10分的差距与A大失之交臂,楚惟还记得袁瑶当时跟她哭鼻子。
“楚惟,我好难过啊,呜呜,我怎么这么笨啊”
袁瑶哭的声泪俱下的哭泣历历在目,任楚惟怎么劝解,也难以止息。
“为什么要差10分啊,呜呜呜,我不能...和你...一起读A大...学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袁瑶啜泣着。
坦率的说,袁瑶已经尽力了,临场发挥也不错。
从大一与楚惟约定一起上A大学开始,三年来她一路过关斩将,从普通班中游水平,一路考进尖子班。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她已经如愿与楚惟同桌。
在绝对高压的备考状态,他们却保持着令人羡慕的学习状态。
袁遥此后常常回忆那段时光,那么繁忙,但好像看的每一个知识点,做的每一张习题,都甜蜜得不能自已。
人生的高压时光,因为一份不同寻常的恋情,变得美好难忘,好到自己都会嫉妒当时的自己。
每个周末的下午,在外走读的袁瑶,总是预先悄悄探听到陪读母亲的行程。
或者用各种方式支走母亲,给她和楚惟创造一个安静甜蜜的学习环境。
为了帮袁瑶进步快一点,楚惟偷偷帮她补课。
袁瑶的母亲对这件事多多少少是有感觉的,从桌子上不及收拾两瓶凤梨味酸奶包装就可探知一二,但是一来女儿大了总有自己的小秘密,二来袁瑶的成绩一路突飞猛进,母亲就没有往谈恋爱的方向去思考这个问题。
只当是袁瑶进场带闺蜜来自习和说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所以对于袁瑶的小动作,她不但没有拆穿,反而尽力配合,买了很多凤梨味的酸奶放在冰箱里,毕竟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消耗快些。
在这温馨的陪读小屋里,袁瑶实现了学业上的逆袭,而楚惟,也积累了日后做家教的宝贵经验。
青春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静静流逝,一切都似乎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袁瑶哭的梨花带雨,楚惟不知怎么劝慰她,因为实际上他的心情也很复杂。
袁瑶与A大失之交臂,这是他能力之外的事情,他可以帮袁瑶辅导,帮他提分,但怎么帮她高考呢,这让年少的楚惟第一次感到在现实面前自己的无力。
袁瑶哭声已经停止了,眼泪却还在流着,这是她18年短短的人生经历里遇到最大的问题,像楚惟说的:“她呆呆傻傻的,解决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
这种时候,需要楚惟来拿主意,而除了厦A大,袁瑶内心真正害怕的,是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楚惟并没有答应做她的男朋友,他们相约的是一起读A大学。
现在计划落空,她一瞬间失去了奋斗三年的一切,只换来一个未知的答案。但现在,她需要楚惟给她一个答案,她更期待答案是她想象的样子。
因为三年以努力之名行恋爱之实的相处,她已经深深的依赖上这个生命中至关重要的男孩。
袁瑶的眼泪低落,从彩虹桥的桥板缝隙落入河水中,混入河水流向远方。
河边有当地侗族老者正在用传统盘车钓法钓鱼,钓线在空中挥舞一个美丽的弧线,夕阳照耀下,像蛛丝一样分外耀眼。
楚惟站起身子。
“等我一下”
袁瑶不明所以,她看到楚惟跑下吊桥,跑过吊脚楼下河堤旁拥挤的人潮,跑道孔雀河边,跟钓鱼老者言语几句。
老者把钓具递给他。
他挽起裤腿,朝着河中央走去。
他要干什么,袁瑶赶紧从桥面上站起来,双手扶着铁索张望。
楚惟走到一处激流区,浪花没过他的腰。他朝桥上的袁瑶招了招手,转身挥舞着鱼竿,将钓线在空中甩出一个巨大的圆圈,巨大的力量从他的手腕发出,沿着鱼竿、竿稍、钓线、直达尾端,假饵结结实实被抛出四五十米远,落在激流涌动的区域。
一瞬间,松弛的钓线被绷直,鱼竿弯曲。
楚惟感受到强大的力度从杆柄传来,凭经验这是一条不小的鱼。在这么湍急的水面,线组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大鱼的挣扎。
楚惟一边放线,避免跟鱼针锋相对,一边挪动脚步,在湍急的河流里行走,他的身体像一支利刄把河水一刀劈开。
突然脚底一滑,一分为二的河面瞬间收拢,将楚惟吞没其中。
目睹这一切的袁瑶疯一般的尖叫着跑下桥,跑下河堤,也不顾自己不会游泳奋力往楚惟消失的位置涉水过去。
那个位置已经只有河水湍急依旧,袁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泪水和手脚溅起的河水糊住了她的双眼,她的哭喊声也被河水的浪涛淹没。
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来,此刻她茫然无助,嗓子因为极度害怕失了声。
突然,袁瑶的正前方的水面上,一个身影越水而出,正是手中还在疯狂收线的楚惟。
“草”袁瑶脱口而出,跑过去给了楚惟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你他妈的不要命啊”袁瑶第一次在楚惟面前如此咆哮,把楚惟吓得愣住了。
但还没从挨打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袁瑶激烈的吻已经迎了上来,像奔涌咆哮的孔雀河,楚惟第一次感受到灵魂轻飘飘的,像飘浮在云里。
浪拍打着站在河中的两人,嘴边的温度慢慢远去,楚惟睁开双眼,河面的强光反射过来,他只能眯着眼,透过眯着的眼缝,他看到袁瑶也是眯着眼睛。
“什么感觉”
“你的嘴好软”
“你也是”袁瑶小声说道,面颊绯红,皮肤上的绒毛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水面反射的光影在绯红上形成荡漾的光斑,这画面楚惟一辈子都记得。
而楚惟的脸也是红的,不过左边的明显更红一点。
手中的鱼竿传来震动,那条大鱼还没挣脱,楚惟收回线,一条孔雀羽毛般缎蓝色花纹的雄性宽鳍鱲鱼被拉出水面。
“好漂亮啊,”袁瑶感叹。
“放了他好不好,它是唯一见证我们初吻的鱼”袁瑶笃定的眼神楚惟难以拒绝。况且他也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好,那就让这条鱼和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吧”
鱼儿在两人的注视中缓缓游进深水区,然后瞬间像开足马力的鱼雷,径直插入激流里去了。
“嘻嘻,楚惟,我决定复读了,明年我去做你的学妹”
“只做学妹吗”袁瑶坏笑道。
“啊,你好讨厌~”楚惟大胆地搂住袁瑶的腰,任由袁瑶拍打着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