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苏府。
商烟伸出穿着浅紫色衣裳的手臂,指腹捏着方巾为床榻上的人拭去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那人似乎昏睡得很深,大许是做了噩梦的原因,一直都未曾睁开过眼。
单手撑在木桌和下巴的之间,商烟似乎也不急,就这般不厌其烦地守在床榻上格外虚弱的女子身边。
闺阁内飘来袅袅香味,几盏香炉被搁置在远处,却依旧不影响浓如花香的熏香窜入鼻尖。
仍旧没改掉贪睡的商烟竟也是顺着这道浓味香香得昏睡过去,两只手臂交错置于身前,趴在床榻边缘,将头顺势埋在两臂中间,缕缕青丝滑落在双肩乃至床榻之上。
思想的记忆像一圈又一圈向上翻涌得气泡,脑袋昏昏沉沉地陷入其中。
那日,贺尘庸如同衣裳上绣刺的青竹一般挺拔地站了出来,对着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步步紧逼,每句话中都套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大圈套。
阴鸷的眼神让本就瑟瑟发抖的宫女更加毛发倒竖,心惊胆战地不断向长公主的方向磕头求饶。
设宴殿内那被砸得闷咚响的地板上渐渐被鲜红色血迹渲染,一圈一圈地泛起浸透四周。
而一副凶狠模样的贺尘庸仍旧不依不挠地靠近那宫女,一双干净得不染丝毫灰尘的靴子踩在被鲜血渲染的地上,两手随意挥起衣袂缓缓蹲了下去。
跪在地上的宫女一时竟忘了如何呼吸,双眸中的黑眼珠不知该向什么方位去聚焦,只能四处逃荒似的胡乱窜,居临在贺尘庸脚边颤抖不已地向身后畏缩后退。
被贺尘庸犀利的眼神盯得发麻,如拨浪鼓般地不断摇头,触电般颤抖的嘴唇逐渐变得苍白,断断续续地从中发出蚊蝇般的声音。
“不,不是,不是我。”
此时的贺尘庸忽然笑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只是那毛孔悚然的笑面让在场的所有人先是一惊,随后倒吸一口凉气,如今他们可是见到了传闻贺尘庸的另一面。
果真是,触目惊心。
几年前,大梁京都就不知出处地传出贺员外郎家的公子杀了城外一家猎户,整整七条人地性命竟是被十几岁地少年草草结束。
只是后来查无实证,谣言终归还是谣言,可给贺尘庸的身上加了不少沉重的负担。
商烟自然早有耳闻此事,她倒是不以为然。
相比较贺尘庸弱冠时做的事情来看,那刀剑结束的七条人命竟是他人生中微不足道的小事,毕竟日后的事情,得知所有剧情的商烟都觉得殚精竭虑。
见宫女仍旧是支支吾吾地不言出有用之话,贺尘庸终是不耐烦地起身,洁白的靴子上被几滴鲜红色渲染,几乎像东大街上的侩子手,令人头皮发麻。
“景云。”贺尘庸拍展开褶皱的衣袂,双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道。
被叫到的那位身着暗灰色衣裳的侍卫立即点点头,走到那不断向后退缩的宫女身边,单手捏在那宫女的右肩膀上,青筋暴露在手背上,棱骨分明的长指好似要折碎骨头似的。
寂寥无声的设宴殿上,除去那交错不一的呼吸声,便只剩下那突兀不已的骨头震碎声。
只见那宫女的面色立即变得惨白不堪,痛苦得将五官扭曲在一起,细密如阵雨般得汗珠从她整个面孔上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