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一片平原,满天桃花翻飞,一望无际,连绵不绝,这样的景致很是吸引人。 夜色将至,城郊不远处的白堤岸边有一处河神庙,此时俨然已被布置成了庙会的模样。 沿路走来,各式的花灯被串起悬在路边,下面挂着千奇百怪的灯谜和祈福语。摊位上不仅有各色的河灯和小玩意,更有许些杂耍的、书画艺人现场表演,一派繁荣景象。 走在街上,梨洛的情绪好似回到孩童,好奇开心的心情都放大了许多倍。惊叹于童年听说过却从没见过的美景、河神庙、在夜里河面上蜿蜒闪烁的河灯。 梨洛开心坏了,到处逛,若不是季云深的手牵着,早不知道跑去哪了。 季云深看在眼里很欢喜,洛儿果然这样活泼些才好,像……小猫儿。季云深的手就这么自然地抬起来,摸摸梨洛的发顶,柔软。 这一年多了洛儿也没怎么长个儿,只是到她的脸颊的高度——摸起头来还是很方便。 要不是在街上,她其实会伸手捏捏他两颊的肉。 季云深牵着梨洛逛庙会,一会捏面人儿一会吃糖糕,四个护卫为了不打扰主子兴致就隔着好几米在后面等着拿面人,买了几包糖糕提在手里。 庙会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季云深虽然没有穿着华丽,却因为自己的容颜而吸引了他人的眼睛。 “喂喂!你看你看,这人长得好生俊俏啊!” “这小哥儿真好看!”(江南较为开放,也有断袖之风,称雌雄莫辩的男子为“哥儿”,谈及容貌之时也有称赞之意。) “嘻嘻,你莫不是看上人家了?若是让你家夫人知道~” “诶?!乱说什么浑话。” 不知不觉中季云深周围就多了好些男男女女私下言语,嬉笑着偷看她。 兴奋劲过去了后,梨洛才发现身后牵着自己的手的云深不知道被多少男子女子偷偷看着,而云深好像还不知道似的。那些爱慕的眼神被梨洛看在眼里,醋意翻滚。 真是的,云深就快跟我成亲了,你们看什么看啊!?有口不能言,只能在心里让自己爽快一点。 “云深,我们放盏河灯吧。”梨洛忍不住拉着她逃开了人群拐到了河上小桥上,在一个小摊位前停了下来。 那各式各样的七彩河灯看得季云深心里也舒坦,便付了钱让梨洛挑了几个喜欢的。只是梨洛挑来挑去,看着哪个都顺眼,来来去去也决定不下。 “都要了吧。” “我们放不了那么多……买那么多作甚?” 忍不住摸摸他的鬓角,“留着给小栖她们玩,今日是桃花节,我允了府里的人忙完了可以出来逛逛。估计想来的这会也该到庙会这儿了。” 梨洛拿起一个鸳鸯合欢的河灯给她看,“嗯……那我们就放这一个,好不好?” “你喜欢就好。” 两人带着河灯走下桥,留下四个护卫手忙脚乱的包上了三十个河灯,到河神庙附近去等其他人过来了。 桥于白堤之上,有白堤作阻,此处河水在桥下流速缓慢。走下桥来再走过一段堤坝便到了河对面,比起河水这头庙会的热闹,对面人少,水面上的河灯也少许多,星星点点在江面上闪烁着。 比起热闹,季云深更喜欢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与洛儿沿河放灯,互诉衷肠。无意间也遂了梨洛的心思。 在河边找了一处干净的空地,梨洛点上灯火仿佛不经意的问道:“云深,这河灯会把我的愿望带给河神吗?” 面上虽是不经意的询问,季云深却知晓洛儿这是有了愿望,怕问的太正经了让人笑话。 “自然,洛儿心中诚恳,河神知晓,愿望自然会成真。” “嗯。”梨洛弯下腰像是得了糖吃的孩子偷笑了一下,把河灯放在了流动的河水上,起身,向后微微倾身便依在了季云深身上,身体本能反应向前回弹了一点但头脑告诉自己靠在云深身上也并无不妥之处,于是身子又靠了回去。这次季云深的手臂爬上来将他环在她的臂弯中。云深的身上好暖和~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站在河边看着“鸳鸯”渐渐漂远。直到那一点灯火在远处与对岸的千点灯火交汇,一同流向广阔的江面。 夜里的风有些凉意,季云深干脆将套在外的长衫敞开把梨洛包在里面。这场景若是被别人看去了一定会让人哭笑不得,可两位当事人却并不在意,对着悠悠的月色聊了起来。 季云深平日里万事不在意,但对梨洛的事却是好奇心愈发严重,“洛儿许了愿望?” “嗯,许了。” “许了什么?我想知道。” “嗯……”许是刚刚云深被人偷看去了,心里的醋意还没淡去,十分渴望宣誓他的主权,梨洛鼓起勇气侧过身对她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虽然嘴上这样说,还是羞的不敢看她的脸。 似乎是惊喜于梨洛的回答,季云深戏谑之心又起,凑近他的耳边沉声说道:“就亲一下?” 没等他回应,季云深便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温柔地吻住他的唇,辗转吸吮着。 吻毕,笑道:“满意吗?” 还好不是青天白日里,在外面这样暧昧也没人看见,梨洛倒也没有觉得这样不好,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想法,其实梨洛十分欢喜云深对他亲亲抱抱,尤其是在她告诉他他们的婚期后这样的感觉愈发强烈。 其实他这样的想法并不错,而且这才是夫妻之间该有的氛围吧。梨洛羞涩之中便思索明了了,往她怀里一趴,轻笑道:“很满意。” “我跟你说啊,我许的愿是希望能跟你以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然后……”说到重要的地方戛然而止。 季云深愈发的好奇了,“然后什么。”洛儿心里期盼着什么? “我说了你不许笑话我的。” “不笑你。” “然后……我……我与你有一个孩子!”梨洛整个人都缩进了季云深的外衫里,一半喜悦一半羞。 季云深不知该作何感想,自然是高兴的,洛儿这么爱她。可是洛儿这么喜欢小孩子她却不能生育……看洛儿这表情也不像是惋惜,反而像是在期待着……难不成?“洛儿,你的意思是你想……给我生一个孩子?” “当然是……高师傅说过有这个可能的……我不能放弃。” 这个小傻瓜,季云深真是哭笑不得,自己当初的一句玩笑话,竟然让他记了那么久。“小傻瓜。” “我不是傻瓜,高师傅说有那个可能的。”在这件事上,梨洛似乎非常较真。“虽然他说叫我别抱希望,但是……我今年才十八岁,还有很多年可以等,不能轻易放弃。” 洛儿为什么一直想要孩子? 难不成真的只是因为她的那一句玩笑话。也不是,洛儿也享受过家庭美满的幸福,也许在他看来有一个孩子才算是了我的缺憾,完美了我的一生。 其实孩子这件事对季云深来说还是很重要的,毕竟她的家大业大,如果真的没有一个后继人来管理,也许她百年之后,她这一生的打拼努力将灰飞烟灭。或许洛儿也想到了这一层呢。她的心底涌出暖意,紧紧的把他抱在怀中。 “好,我陪你一起等。” “嗯!”梨落开心的点点头,手臂不自觉地在内里搂上她的腰。 忽然好像手碰到了什么线,忍不住好奇心沿着那线往下摸摸来摸去才摸出来那是个荷包的形状。奇怪?云深平日里连玉佩都不会佩戴,怎么会戴荷包呢?难不成是什么小姑娘、老相好送的?竟然还贴身佩戴着! 刚刚还一副开心样子的洛儿忽然就变了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眼睛也不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抬手捏捏他的脸,还是软嘟嘟的,“洛儿这是怎么了。” “你身上带的荷包是哪里来的呀?我记得你可从来没有佩戴荷包的习惯啊。” 季云深哑然失笑,这一口吃了醋又捉奸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好啦,洛儿的醋坛子莫不是翻了?我摘下来给你看看。”言语之中掩饰不住的宠溺。 闻言,梨洛双眼一亮,她把手举到他的眼前慢慢张开,一个暗红色底绣鸳鸯戏水的荷包便呈现在他的眼前——这不就是他一年前给云深绣的荷包吗? 梨落抓过荷包小声嘟囔着,一方面心中窃喜,一方面又不想表现的那么明显。“我绣的针脚粗又不好看,你怎么还带在身上了?” “我觉得很好。”季云深伸手想拿回来。这荷包自她出京之日起便一直贴身收着直到今日。 梨洛伸出手想把荷包送回到她的手上却没成想手松早了,荷包没有落到她的手上,反而被河边的微风一吹,掉到河里去了。 “诶!”梨洛一下子手忙脚乱,从他怀里挣出来蹲在河岸上查看,荷包好像已经沉到水下了!下次他可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正要准备下水,身上却忽然多了一件外衣,然后便传来扑通一声水响,“云深!?” 季云深从水中冒出一个头来,发丝被水打湿粘在脸上,水滴从她脸上滑落,如同出水妖精,蛊惑人心。梨洛的小心肝儿狠狠地跳了两下,想到去年冬日里在的那个大温泉里,云深也曾是这副模样,让他脑袋打结,然后被吃干抹净。 “我去找,你在这里待着不要乱动。” 梨洛小鸡啄米般直点头,把她扔给他的外衣抱好就蹲在河边,看着她从河面消失。 河面恢复平静,只余下一片片桃花花瓣与显眼的河灯漂浮在水面上,随着微风吹过,河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似乎是听到了河水的声响,河岸这边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围了过来。几个护卫本来还在白堤上陪着几个婢女“赏灯”,听到声响后怕出事也赶忙跑了过来。 等了好半天都不见湖面有动静,梨洛有些急了,虽然知道季云深本事了得,但是这河水深的很,夜里水也凉,万一在水里冻坏了可怎么是好。梨洛急得转圈圈,几个护卫正考虑要不要下水救人的时候,河面上突然有了响动。“哗……”水花散开,季云深直接从水中跃出,落在梨洛身边,手中抓着湿哒哒的荷包。 因为下水,衣物被打湿黏在身上,季云深凹凸有致的身形显露无疑,护卫们自觉转开了眼,只有情绪太过激动的梨洛完全没有注意到。 “啊!你差点把我吓坏了,掉了就掉了嘛我再绣个新的给你,你怎么还跳下去找呢?”梨洛有些激动,也是被吓到了。 “我喜欢这一个。” “以后不许这样了,我害怕。” “嗯。” 季云深想伸手摸摸他的头,才发现手上还滴着水,梨洛也发现她湿淋淋的状况了,正要说什么,谁知周围看热闹的少年居然先一步开口道,“姑娘还是先换身衣物吧,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这话由他来说,明显不合适,虽然季云深没有特别在意,但是梨洛心里又吃味了。 直接扑进她怀里,闷闷地说道,“我亏了。”之前只是见季云深没有受伤,便只顾着向她“发牢骚”了。现在才发现,他家云深被人看去了,虽然还穿着衣服,但是也绝对会让人脸红心跳的,谁让他家云深生来就那么勾人。 季云深见他闷闷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但是对于自身的穿着问题,她还真没有特别在意,毕竟曾经束胸束久了这些日子不束再穿男装反而更显出她的身材来。而且,她做“男子”做久了,这些许的伦理教条,对她来说也已经是麻木不仁怎么用处了。所以此刻被外人瞧见了,她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手下的护卫难免被她带出一分肆意来,没有那般拘束,虽然还是会害羞,但是却不会有其他想法,此时听到梨洛的话,也只是偷笑,倒不觉得尴尬。 季云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凑过去在梨洛白嫩嫩的耳垂上舔咬一口,低声笑道,“好,只给你看。” 陈鹿儿静悄悄地绕到梨洛身后,从他手中把自家主子的外衫拿了过来给主子披上了。 自从来了江南之后,他家主子身上的戾气清了不少,也不像从前那样成天板着个冷脸了。尤其是跟梨公子在一起的时候,笑脸也变多了。陈鹿儿想起从前在文司府的时候虽然过的安逸但是自家主子却没有很开心的时候,自从主子带回来梨洛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怎么说呢?更有人气儿了。主子开心了,他也跟着开心。 “云深,我们回府吧。” “你不看灯了?这场景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再见到的了,再看要等明年了,不想再看一会儿了。” 梨洛推着她往堤上走,“不看了不看了,回去给你洗洗身上,小心着凉了又得病。” 季云深会心一笑,顺势牵过他的手,“那好,回府。” 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早该离开那里的,与洛儿多过几年欢快日子。有你在,功名利禄有何我舍不下的。 岁月静好,有你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