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仪和程皙寒寻了个堆箱子的角落,稍微空泛点。
厚重的礼服裙穿着身上很热,苏令仪忍不住用手扇风。
程皙寒低低地笑了声,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个垫着写字的板子替苏令仪扇风。
他穿的也是一身欧式宫廷的礼服,看起来比演王子的那位还要王子。
苏令仪脑子里突然又有画画的灵感了。
她甩甩头,把这个念头按下去。
“组准备上场。”控场的李悠喊了句。
“走吧,公主殿下。”程皙寒绅士地伸出手。
明明是排练中规定的动作,苏令仪将手放在程皙寒的手心时,心跳还是不由得漏了一拍。
程皙寒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起走上舞台,在固定的位置站好。
幕布再次拉开,音乐响起。
两人执着手从舞台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又走回最初的位置。
前面是跳华尔兹的主演,他们只是做个走位背景板。
舞蹈部分结束,舞台前面的剧情对话继续,苏令仪和程皙寒站在一张高脚圆桌的两边,目光看着主演互动,尽职尽责地表演吃瓜贵族群众。
“我这两天在想一个问题。”程皙寒突然说。
他声音很小,嘴唇动的弧度也几乎没有。
本来设计里面有让背景板自己找点话题装作聊天的样子,所以并不突兀。
苏令仪:“嗯?”
“如果我们同时进同一个方向的门,会发生什么?”
苏令仪反应了一下,意识到程皙寒说的是梦里的门。
凭空而立的门可以朝两个方向开,他们分别从两个方向进来。因为都不会记错,所以从来没进错过。
“应该没什么吧,进门只是离开的一个标志性动作。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只是突发奇想,要不今天晚上试试?”
碍着在舞台上,苏令仪没翻他一眼,只是移开了视线以表自己的嫌弃。
宫廷舞会的一幕结束,打酱油的贵族路人依次退场下台。
为了不占后台的地儿,先行离开去更衣室换回校服。
换完衣服回到观众席里,性转版灰姑娘正好全剧终。
苏令仪在热烈的掌声中贡献了自己的一点力量,坐回位置,微信的家庭群里有她的照片。
因为隔得近,程皙寒也不可避免地入镜,发大照片仔细看,她才发觉自己面对程皙寒时的表情并不如自己想的那样冷静。
她头回发现自己眼睛也挺亮的,像有星星。
眼神是最骗不了人的东西,连自己也骗不了。
“要你不是程皙寒就好了。”她低喃。
“什么?”
程皙寒眉头轻皱。
“没什么。我说我爸的照片拍得不错。”苏令仪瞬间敛收好情绪,“我出去透个气,礼堂里面好闷。”
刚说完,立刻补了句。
“别跟着我。”
正准备说“我也去”的程皙寒识相地闭嘴。
苏令仪走到礼堂外面,在礼堂旁的走廊上坐着玩手机吹风。
刚脱了厚重的礼服,那股闷闷的感觉还没下去。
依稀有脚步声靠近,苏令仪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
简如兰见苏令仪抬头,有些踌躇地停在原地。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演出还没结束,你出来做什么?”
“我透个气。”苏令仪低头继续看手机。
她没有与简如兰交流的欲望。
“刚刚你们班的表演不错哦。”简如兰试图找些话与苏令仪说。
“嗯,我们班文娱委员挺厉害的。”
苏令仪头也不抬。
她觉得自己这样对一位长辈不大礼貌,可又实在不想看见简如兰。
简如兰的存在就像个,会让她想起不愉快的一些事。
她于是起身。
“我先回去了,阿姨。”
简如兰看着少女大步立刻的背影,心里失落极了。
苏令仪的冷漠全写在脸上。
就算理解她还不知道身世,可还是耐不住心头一阵阵的酸涩。
女儿就在眼前却无法相认的酸涩。
苏令仪礼堂周围转了好大一圈才让心情完全平静下来。
她不断地深呼吸,默默地告诉自己,要学会完全放下。
她这种没有忘记能力的人必须学会这一点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等回礼堂时,汇演竟然都已经接近尾声。
苏令仪在外面待的时间着实不短。
“非常感谢各位领导、校友、家长的莅临,耀华60周年校庆到此圆满结束!”
苏令仪在礼堂门口送了送苏德民和周清。
走之前再三犹豫,说了句:“你们要好好休息,今天精神看起来不太好。”
“这两天楼上半夜老乒乒乓乓的,已经提醒他们了。”苏德民笑了笑,“在学校也好好学习,有事儿就打电话和家里说。”
“嗯,我在学校能有什么事儿。赶快回家吧,早点睡。”
苏令仪看着两人消失在出校的家长人流中后,也迈步往宿舍区去了。
“令仪挺敏锐的,以后在她面前得小心点。”苏德民叹气。
“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早上上课都心不在焉的。我无法想象令仪从我们身边被带走。”周清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也不忍心让她知道自己曾经被抛弃这件事。”
“咱们不是都想好了吗,和那家人商量,至少等她成年后再说这件事。”苏德民宽慰。
走到耀华路的路口时,他们被人拦下了。
季庭站在路口,街边停着一辆漆黑锃亮的长车,见到苏德民夫妇过来,走上前去。
“苏教授,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苏德民还记得季庭。
企图花钱替女儿摆平事情的一商人。
“挺晚了,有什么事,每天再说吧。”苏德民对季庭没什么好印象。
“明天说也可以,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先认识一下。”季庭顿了顿,“您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我就是正在寻找女儿的人。”
苏德民和周清对视一眼,周清身形摇晃,几乎要站不稳。
“你?可你女儿,和令仪差不多大。”苏德民质疑。
“这说来话长,如果您二位愿意抽出一个小时,我们就近找个地方聊一聊吧。”
在一家私人会所的包厢里,苏德民和周清从简如兰和季庭口中听到了当年的故事。
他们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就是当年在内地也很有名的白雄强绑架案被绑走的那个婴儿。
白帮弄丢婴儿、刻意找相像婴儿替换、偷改医院检测报告,这一系列的事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不知情地养了一个非亲生的女儿十几年,亲女遗失,周清听完后心中百味杂陈。
她本以为,苏令仪是被故意遗弃,这样她就有理由站在道德的高地,指责对方,让苏令仪留在身边。
可季家夫妇的遭遇只能说是不幸,令人同情。
“我跟我妻子商量过。”苏德民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高考后再告诉令仪,至于她愿意怎么样,全听她选,她要是想留在我们身边,我们不会把她推出去。”
这样的态度在季庭的意料之内。
“我们理解,毕竟您倾注了心血在令仪身上,她于您和亲生女儿无异。我们也没想把她带走,一个女儿,两对父母,不好么?”
苏德民摆摆手:“不必说这些糊弄我。人心肉长,必有偏心,届时如果你们觉得令仪对你们情感淡薄,会不会想要占用她更多时间培养感情?慢慢把她带到你们季家去?还有你现在那个女儿季苒苒,你敢说,你们不会更偏心养了十几年这个?”
“不会的,我们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补偿令仪。”简如兰急急地道,“高考结束还有一年,但是这一年里,你们不能禁止我见令仪吧。”
“我们担心的是,影响她高考,所以说高考后再说这件事。如果你总是去见她,她有所察觉,产生疑心后肯定会影响到心态。”周清说完,意识到这对一个母亲的残忍后沉默。
一方面她理解简如兰的心情,换了自己,肯定也想时常去看看。
另一方面,她不希望苏令仪过早的知道这样残酷的真相。
“我就远远看一眼,以她同学母亲的身份。”简如兰凄然一笑,“我也希望她好好的,不要被这种事影响。毕竟当年弄丢她,错全在我。”
说罢,便掩面低泣起来。
周清忍了忍,没落泪。
“那么我们暂且达成共识,高考前不提这事,具体怎么和孩子说,怎么解决你们季家亲女养女的关系,我们可以慢慢说清楚。”
“好,那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我的建议是这一年里,我们先尽量和令仪熟悉一点,面熟即可,反正孩子都在耀华读书,见面很正常。这样届时和她说时她也能更快接受,您觉得呢?”季庭试探着问苏德民。
“就看您夫人能不能在令仪面前控制好自己。”苏德民不冷不热地道。
两家的父母的首次对话尚算体面地落幕。
但直到回到家中,周清的精神依然有些恍惚。
她陷在沙发里,轻声:“季家对于令仪来说,或许是个更好的去处,这样她下半辈子可以活得很轻松。”
苏德民没有反驳。
即便他们二人都是各自领域内比较知名的学者,但在为后代提供资源上,还是远远不如季家。
不是一个数量级。
站在为了苏令仪好的角度,他们觉得苏令仪该回去。
可情感上,当然是希望女儿留在身边。
“我们把选择权交给令仪。”苏德民走过去在周清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她过得快乐就行,我们要相信她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苏令仪:不用瞒我,我早就知道了。
后续是苏令仪自己捅破,她其实已经觉得有所不对,只是还没往那方面想。
站在双方父母的角度,肯定会等高考后,毕竟现在离婚都要等高考后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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