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重逢之后的岁月里,随着战#争的日益加剧,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 莫祺开始看见那些一直隐身的小妖怪们。 蒋洛的工作非常繁忙,莫祺和他相聚的时间并不多,可莫祺自己也没闲着,她配合医生,治疗了许多伤员。 当莫祺跟蒋洛说能看见妖怪这件事的时候,蒋洛竟然一点儿也不吃惊。 “竟然是你。”蒋洛只回了这句,眼眸里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泪光。 莫祺不明所以。 蒋洛跟莫祺说起他的特殊身份。 这些年,他其实一直都在寻找一位故人,他不知道对方的样貌,不知道对方的年龄,甚至不知道对方的性别,他只知道,对方和他有着非常深的缘分,他们都有一个隐秘的身份——驭妖人。 莫祺觉得不可思议,可见蒋洛不像是说笑。 蒋洛说,那一年,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腿原本是保不住的,可结果却只是骨折,是因为受到了妖怪们的暗中保护。 军#阀混战割据的这些年,是他,在驾驭这些妖怪,对抗渴望吞噬魂灵的凶兽。 “如今的驭妖人,法力几近消失了,我们还得靠它们保护呢。”蒋洛说这句的时候,眼眸蒙上一层道不明的哀伤。 如今战事吃紧,越来越多的人面临死亡,于是,莫祺和妖怪们之间的牵连,也被再次启动。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蒋洛是不希望妖怪找到她的。 只愿对方平安顺遂,一世安好,尽管那时候,蒋洛并不知道这个有缘人就是莫祺,可他希望这些痛苦,承担的人越少越好。 看似吊儿郎当不着调的公子哥,其实内心善良得像个孩童。 他这些年的纨绔不羁,其实也是一种自我释压的方式,看上去轻佻,却从未对不起任何一个姑娘。面对她们,他多半是风趣又绅士,就是说话不太着调罢了,尤其是对莫祺。 莫祺抱了抱蒋洛,她知道,他每次只要是带着糖葫芦来看她,就是他即将要去执行飞行任务了,像糖葫芦一样圆满,是他的期望。 蒋洛虽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但她知道,他心里想的是:每次飞机起飞的时候,都当作是最后的飞行...... 莫祺没有办法阻止他,也没有理由阻止,她深谙一个道理:国难当头,真正的“贵族精神”,是想着如何效死国家。 每一次蒋洛执行飞行任务,莫祺都会时不时仰着脑袋,看向天边,她的心是悬着的,她亲眼见证了牺牲飞行员的家属,如何变得疯癫…… 蒋洛向前走了两步,扭头,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我把我爸寄来的钱,留出了贴补生活的部分,剩下的,都捐了。” 散尽千万财,惟愿家国安。 “好。”莫祺已经有了微微哽咽。 这一哽咽,牵动着蒋洛的心。 莫祺跟在蒋洛的身后,她等着他走后把院门关上。 蒋洛的脚,眼瞧着就要跨出门槛了。 莫祺没有说一句话,她不敢说,她怕她说出来的,会成了挽留,那就意味着在拖蒋洛的后腿。 蒋洛猛地转身,把莫祺抵在门板上,微微低头,俯视着她的眼睛。 她褐色的眼眸里,泛着让他心疼的泪光。 “好好地拥有我一次吧。”平日里,莫祺说不出这句话,会觉得难为情,可如今,这件事,有可能成为他们之间,最后的念想,上一次,他们之间因为战火,失去联络,长达两年之久,那时候就想着:若能重逢,必定把想说的都说出口,想做的全都付诸行动。 蒋洛低头,吻在莫祺的唇上,带着贪恋,颇有些决绝之意。 正是这“决绝”,惹得莫祺大胆起来,她主动向蒋洛索#吻。 蒋洛用胳膊担着她的腿,把她托举起来,抵在门板上。 疯狂的亲吻,悸动的心跳,想要把对方揉入身体里的渴望,交织在一起,将二人燃烧在爱欲里,烧成灰,再重生。 蒋洛的指尖滑进莫祺的发丝间,柔软的质感,触碰着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唇,突然离开了对方的唇,他看着莫祺的眼睛,低声说了句“等我回来,给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莫祺不自禁哭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她知道,这是蒋洛留给他自己活下去的一个念想。 都说人一旦有了执念,便能创造奇迹。 蒋洛走的那段时间里,莫祺是靠着那群小妖怪的陪伴,才觉得日子不那么难熬。 它们像孩子,拼命制造事端,分散莫祺的注意力,莫祺发现:它们的身上,多少都带着伤,有旧的,也有新添的。 它们没有放弃最原始的职责,它们极力阻止凶兽趁着战争集结已死之人的灵魂,去创造可怕的力量,危害四方。它们教莫祺念咒语,虽然她的法力没了,可她能够给予妖怪们能量。 莫祺想着:自己能为死于战乱的人们做些事情,也是好的。 白天里,她继续治病救人,夜里,她靠着咒语操控妖怪,与凶兽抗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对于蒋洛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都在和死神擦肩。 迎面飞来的疾风骤雨般的子弹,他只能利用娴熟的技术规避。 和蒋洛一起出征的,还有两只小妖怪。 它们负责保护蒋洛所驾驶飞机的机体安全。 默契的配合,让蒋洛找到了一些曾为驭妖人的感觉。 当蒋洛驾驶的那架飞机撞向敌方军#舰的一刻,莫祺的心死了。 要不是那群小妖怪拦着她,她是准备自尽的...... 她歇斯底里地叫嚷着“你们为什么不能让他活着,哪怕只留着一条命......” 乘黄遗憾地告诉她:这一世,两个驭妖人,注定有一个,要为大义牺牲。它们拼命保护机体,可撞向敌方舰艇,是蒋洛自己的选择,他用咒语控制了妖怪们,阻止它们随时为他牺牲。 人们都以为妖怪们拥有不死之身,其实,它们也会受伤流血…… 莫祺才明白:蒋洛把活着的机会,留给了她...... 躺在民宿大床上的莫祺,泪水打湿了枕头,莫祺哽咽到不能自已。 蒋洛先她一步醒了,晃醒了她。 注视对方眼睛的一瞬,他们意识到:二人做了同一个梦,而且,那个梦境,就是他们的前世,一切是真实存在过的。 两个人不知道是谁先拥抱了谁,只是紧紧地环着对方,刚才的锥心之痛,太真实,让他们生出快要失去对方的错觉。 窗口的小妖怪消失了,它是带着满意笑意走的。 没有历经生死的感情,似乎和“荡气回肠”离得太远。 莫祺想:那是一个动荡的时代,可却是检验人与人之间感情真挚度的,最合适的时代。 蒋洛揽着莫祺的肩膀,任由她伏在他的肩头,痛快地大哭了一场。 直到莫祺哭累了,蒋洛才提起今天的行程。 因为这场梦,两个人的感情,似乎更好了。 十指相扣,一刻都不想松开对方。 第二天早晨,八点半。 博物馆的门口,黑压压的一片,很多旅行团,要不是提前在网上预约了票,估计只能等着拿下午的票。 莫祺带着一顶红色的遮阳帽,蒋洛戴了一顶黑色的渔夫帽。 两个人在检票闸机的地方,看见两个游客因为排队的先后顺序问题,在激烈争吵。 不知道自何时起,旅游成了个易怒的活动,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 蒋洛和莫祺对视了一眼,无奈摇摇头,绕开他们,走了进去。 讲解器租赁窗口已经围满了人,根本排不到跟前。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身边散落着很多旅行团,导游在认真讲解。 二人一边看橱窗旁的注解,一边听导游的讲解,了解了很多先前没接触过的知识。 蒋洛突然意识到:他竟然也发现了博物馆的乐趣。 原本,他不大能理解莫祺喜欢看《国家宝藏》这类人文节目,可他从不贬低,他尊重莫祺。 “这导游讲得不错,他更注重对每个朝代大环境的描述,长了不少知识。”莫祺一改往日的外放性格,神色专注。 蒋洛没听清楚的地方,会微微低头问莫祺。 “变得谦虚好学了?”莫祺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发扬优良传统不是?”蒋洛咧嘴笑,露出小虎牙。 莫祺耐心地给他又讲了一遍刚才他没听清的部分。 对于纪念品,莫祺没有太大兴趣,随便逛了逛,只买了一个钥匙扣。 “我们接下来是准备去‘吃吃吃’了吗?”蒋洛笑问,他知道莫祺的最爱,是美食。 “知我。”莫祺冲他会心一笑。 问世间什么最甜?答曰:相爱的恋人之间的眼神。 两个人乘坐公交车去了美食一条街,那里早已是人山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