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璃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有昏黄的烛光弥漫。
一瞬间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睁大着眼睛,有些茫然地盯着头顶的白色帐幔,上面简单用红线挑出几支素净的红梅。看着看着,她又忘了自己在看些甚么。
莫青璃右手撑在榻上,坐了起来,平日睡觉都没有躺得这么久,身子有些酸,不过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抬手碰了碰左肩的伤口,绷带一层又一层,包扎得严严实实,绷带下是伤口愈合时自然而生的痒意,身上也已经换上了干净的棉质中衣,清爽了许多,于是干脆的下了榻来,在屋里来回走动走动,活动活动筋骨。
避开左肩,伸了个不怎么舒服的懒腰后,听见房门外有轮椅的吱嘎声,飞快的躺到了榻上,将被子蒙到鼻子下方,只露出一双迷蒙的眼睛,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望着房门口。
门“吱呀”一声开了,钟离珞左手端着碗清粥,右手控制着轮椅进了房来。
“醒了?”钟离珞轻轻道了声,随即将手上的粥搁在圆桌上,往莫青璃那边去,边道:“我猜你约莫这个时辰会醒,去厨房熬了点小米粥,有些烫,等会再喝。”
莫青璃看着她,眼里仿佛有水光似的,没说话。
“怎么了?”钟离珞伸出右手探到她的额头,来回摸了摸,又用手背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轻轻松了口气。
不知怎么,从昨夜开始莫青璃一直发热,足足一天一夜才退烧。
莫青璃还是没说话,瞬也不瞬地望着钟离珞,没受伤的右手勾住她的后颈,闭上眼睛微微仰起下巴,唇角却轻轻弯了起来。
钟离珞笑了笑,扯过一旁的枕头垫在莫青璃身下,让她舒服些靠着,才配合的低下头安静地与她亲吻。
二人的相处大多时候是淡淡的,像爱人也像亲人,连亲吻也是,只是轻轻地贴在一起,摩挲着对方柔软的唇瓣。
许久,唇被女子轻轻抵开,屋内的气氛终于有了燃烧起来的症状。
“!”莫青璃眼睛猛地睁开,右手松开了钟离珞的脖颈,往下按住她的肩膀,用力向后推开。
钟离珞的轮椅被推得倒退了好几步,人也就势后仰倒在椅背上,回过神以后,明显的眼里一丝后怕:“……谋杀亲妻?”
莫青璃捂着嘴,含糊道:“我这几天待在天牢,三天没有漱口。”
“是四天,你昏迷了一天一夜。”钟离珞又幽幽道:“推得这么狠,是要谋杀亲妻?”
莫青璃干笑了两声,单手不好控制,自己情急之下力道的确使重了一些,连忙顾左右而言他:“哈,我想漱口,桌上不是有粥么?凉了就不好了。”
“琴南,去,打水来,让公子爷洗漱。”钟离珞目不转睛的觑了她片刻,方对着门外道。
“是。”门外传来应声。
说来琴南似乎好像永远都站在房门口,不分昼夜,随叫随到。
钟离珞很奇怪,于是便问莫青璃:“琴南原来都站着休息的么?”
莫青璃看了一眼门外,“琴南”正往远处走,笑道:“这个不是琴南,是琴北,鬼卫里的一对双胞胎,白日才是琴南,夜里琴北轮值。”
钟离珞:“……”
自己方才叫琴南,琴北也应了。
伸手就着莫青璃脸颊柔嫩的肌肤捏了捏,这人绝对是存心的。
……
“啊,张嘴。”钟离珞手里端着粥,正把勺子送到莫青璃嘴边。
“……”
“怎么不张嘴。”
“我一个手可以的。”
钟离珞勺子放回碗里,将碗放到她手里,淡道:“吃罢。”
莫青璃当真就边吹凉碗里的粥,眼角余光扫了钟离珞一眼,就着碗口喝。
“……脾气这么倔。”
钟离珞忙夺下她手上的碗,还是一勺一勺的喂她,看她不张嘴就瞪她,瞪到她张嘴为止。
除了三岁以前父王娘亲喂过莫青璃吃东西,这十几年还是头一回,她心里有些不自在,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三月缠绵的春雨,痒痒的,挠人心。
莫青璃这人太好强,又习武,也没甚么小灾小病,这次难得有个机会,钟离珞怎么会不好好把握住。
喂粥的人反而比喝粥的人更乐在其中,一碗小米粥愣是喂了小半个时辰,虽然后来不是用汤匙喂的……
当然,粥有没有凉,我们也略过不提。
许是白日歇得太久,夜里莫青璃反而是睡不着了,不过钟离珞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过,早早的便睡了过去,正好给了她窥看的好时机。
烟眉皓目,雪颜冰肌,眉目间淡淡一抹温柔随烛光点染开来,就像深藏在古窖里的竹叶青,清冽醉人。
莫青璃抬手,隔着一层空气细细描摹着女子精致的五官,细长的眉,清冷的眼,微抿的淡色的唇。想,世上再没有生得如她一般好看的人,也永远不会有。
若是时光恬静,恒远绵长,没有凡尘琐事打扰,这个故事也就不必往下说了。
“叩叩叩叩叩。”
三长两短,是窗下青衣传来的敲击声。
偏生莫青璃还无法生气,因为是她自己吩咐的,无论何时,只要有消息,立刻报上来。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青衣不太聪明,难道都不会看时机的么?
莫青璃没有立刻出门,只是用传音入密问他甚么事。
青衣道:“泽阳回来了。”
泽阳回来了,所以事情可以求证了。
莫青璃小心翼翼的拿开钟离珞搭在她腰间的手,想起身去拿衣物,谁知她却忽然醒了过来,与她一样套起了外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