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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1)

寒风带着海水的苦腥味从四面八方扑来,含着碎叶和沙石的泥浆溅到了他的腿上、手上,甚至是脸上,可是他顾不得擦了。恐惧感如影随形,他拼命的跑着——    树丛里突然冲出一只三人高的野兽,它长着狼的脑袋,躯干像一条三丈宽的蟒蛇,四肢是鹿蹄的形状,长满了倒刺的尾巴一甩,轻而易举地勾住了这个人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抛到了空中,随后,这只野兽后腿一蹬,直接跳到半空中咬住了那个人,然后异常轻巧的落在了树丛里,消失不见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家被铁板封上的窗户终于打开了一道缝,两双眼睛冒了出来:    “它、它走了吗?”    “……走了走了!”    屋里的男人朝对面的人家比了个手势,对面的人往外瞟了两眼,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铁板。    这家屋里,窗下,一名妇人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地,脸上是仍未退去的惊恐之色。    “这……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她带着哭腔问一旁的人。    一旁的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数了数:“第八个了吧。”    “朝廷呢?朝廷怎么还不派兵来救我们啊?村长不是去城里了吗?他回来没有啊??”    “村长……唉……”男人说着,叹口气,“这怪物吃了人,能歇个十天了。”    妇人呜呜地哭了起来:“那十天之后呢!儿子已经被它吃了,我还提心吊胆的活着做什么!不如让它也来吃了我算了!”    “你这婆娘闭嘴吧!你要死趁早!别拉着我!”    “你这没良心的!”妇人哭骂一声,声音越发的凄惨,一旁的男人不耐烦的将手里的铁板扔到地上,骂骂咧咧的躺床上睡觉去了。    ……    “东海之上,有大大小小十几座岛屿,其中三座离沧浪城比较近,上面有不少靠打渔为生的村民。”贺逍指着地图上的一座小岛说道,“师傅前些日子察觉东海这一带的灵气变化有些不对劲,我去了其中一座岛上,有村民偷偷的告诉我,这两个半月以来,一直有野兽在夜里出来吃人,他们派出去求救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野兽?长什么样子?”顾简听贺逍说完,思索片刻问道,“他们亲眼见到的还是?”  “据说是狼头蛇身,跑起来还特别快。”贺逍有些迟疑,“三座岛上我都去了,一座岛上的村民几乎闭门不出,问他们话也不回答;一座岛上的人倒是还答上两句,只是稍微一说就开始哭哭啼啼,问不出什么名堂来;我去最后一座岛上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们的村长出海求救,这些都是他跟我说的。”  “狼头蛇身……”顾简低声重复了一遍,仔细想了想从前看过的杂记,然后说道:“灵兽性情温顺,长相一般……比较和蔼,不会吃人。可凶兽里面,也没有长这副模样的。你去的时候,见到了吗?”  贺逍摇摇头,“村民说这异兽出现的十分规律,每十日出现一次,我去的时候它刚刚出现过,我在那里呆了两天,碰到了阿颐。”  “那还有六天。”顾简自动忽略了他后面的话。    屋里一阵沉默,顾简突然想起了秘境里捡到的揽云,捋起衣袖将它拽了出来。这玩意儿自从出了秘境就一直一动不动的贴在她手腕上偷懒,这下被她拽出来好像还有几分不太情愿——这方手帕已经被顾简拉成了一条帔帛了,还有一半仍然躲在她衣袖里。  顾简幽幽的问了一句:“不听话?”  揽云抖了抖,乖乖的垂了下来,整块布都带着肉眼可见的颓废。  顾简惊奇地道:“你究竟是手帕还是帔帛?”  揽云仿佛受到了侮辱,顿时化成了顾简在秘境中见到的光幕,上书:“我是仙云”四个大字。  璨星从贺逍衣袖中钻了出来,耸了耸鼻子,凑到揽云边上,拿尾巴蹭了蹭它。  顾简问:“刚才说的那种异兽你可曾见过?”  揽云迟迟不见动静,顾简嫌弃地瞥了它一眼:“出了秘境连偷窥都办不到了,要你何用?”    “不怪它,岛上有人设下了阵法,将整座岛与外界隔绝了,揽云无法感知到岛上的灵气,自然显现不出来。”一人走了过来,微笑着替揽云解释,正是贺逍的师傅贺琛。  贺逍见到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师傅。”    顾简随贺逍到蓬莱已有两天,来的时候贺琛恰好出门去了,顾简好多年没见到这人,一眼望去发现他和当年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周身气度更从容了些。    顾简朝他作了一揖:“文光仙君。”    蓬莱一门当年因故只剩下了一个弟子,飞升之后没有去往天界,守着蓬莱不问世事,号文光仙君。    贺琛走到他们面前站住,看着顾简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笑骂一声:“当年的顾丫头也懂这一套了。”    顾简脸上笑意不减,“这不是怕您又去我师傅跟前告我状么!”    “得了吧,就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贺琛笑了两声,放过了她,“揽云原本是天地间一块灵气聚集而成的云彩,飘到玄山的时候被你师傅揪住炼成了法器。”    顾简楞了一下:“我师傅炼的?”    贺琛“啊”了一声,好像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多了,“唔……很久之前了,你还没出生呢。之后你师傅将它送人了,送谁我不太清楚。它会选择你可能也是在你身上感觉到了玄山的气息吧。”    顾简“噢”了一声,好像被他糊弄过去了。  贺琛继续说道:“揽云是灵气所化,和虞山上的映天境不同,它能与世间灵气相通,所以能知晓万事,它其实没个定形,你想让它变成什么都行。”  “是吗?”顾简狐疑的看了揽云一眼,揽云哆嗦了几下,变回了一条帕子缠到了璨星身上,躲开了顾简的目光。顾简哭笑不得,随着两个灵物玩闹去了,她正色道:“若是岛上被人布下了阵法,村民无法出海求救,就能说得通了。”    贺逍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阴骘,“这阵法诡异的很,我在岛上找了两天,翻遍了三座岛都没找到阵眼。”    顾简恍然大悟:“难怪你要去找师兄帮忙了。”  贺逍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    贺琛有些无奈的看着顾简二人,“我与清晏不便插手人间的事,你们两个尚未飞升,还算修士,现在看来,各路神鬼都想往外冒一冒,你们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去吧。”    ……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顾简回头望了一眼渐渐隐去的蓬莱山景,在心里叹了一声,没来由的想起了这句诗。  顾简摸了摸手腕上的揽云,感觉从秘境出现那一刻起,沉寂百年的东陆之上,又要好一阵动荡了。    揽云这回为了挽回自己的尊严,化成了一块玉佩大小的镜子,两边是淡金色的绳子,缠在了顾简手腕上,以防顾简随时发难。顾简看着手上这个活宝,心里那一丝丝的沉重顿时也烟消云散,管他呢,她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璨星依旧蹲在贺逍肩上,为了不引人注目化成了只有一条尾巴的白色小狐狸,懒洋洋的眯着双眼。    顾简和贺逍两人趁着夜色来到了临近三座海岛的一座无人小岛上,两座岛挨得极近,站在岸边甚至可以直接看到对面,顾简随意瞅了一眼,意外的发现岛上聚集了一群人,中间围着一个老道士——正是秘境里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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