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乐与谢湘之前的对峙如同烟消云散一般,二人都再没有提起过。只是谢湘对新乐的态度却比之前收敛了许多,不再动辄肆意调笑轻薄,倒是时常拉着新乐对弈抚琴,谈古论今。
谢湘博古通今,聪明绝顶,虽然人狂妄得过了头,但针砭时事无不直切要害,时常令新乐与崔蔚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新乐看崔蔚虽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家族突遭大变,背井离乡落魄至此,却没有怨天尤人一蹶不振。与人交谈相处,仍旧是一片赤子之心,待人至诚,且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心中十分欣赏钦佩。
盘算着等到了建康,将此人推荐给自己姐夫,东阳公主的驸马,都尉王僧绰。若能得王僧绰举荐入仕,入朝为官,那北魏的汉人学子士族子弟便可有样学样,南迁投靠大宋。
要是能得尽天下贤能之人辅佐,那刘宋王室将胡人驱离中原,收复北方,一统天下也未尝不可能。
此后新乐对崔蔚礼遇有加,起居琐事都让贴身侍婢胧月亲自关照着。
一日,胧月说漏了嘴,一口“殿下”暴露了新乐的公主身份,令崔蔚大吃一惊。仔细询问之下得知新乐竟是被谢湘掳劫而来,崔蔚担忧道:“虽然谢郎君于鄙人有恩,但公主一介弱质女流,遭人劫持,崔某堂堂男子,岂有坐视旁观之理,须想个什么法子,令公主脱困。”
胧月见崔蔚之前被人追捕,九死一生,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竟还惦记着要救自家公主,不禁心中钦佩感动,笑道:“崔郎君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谢宗主武艺高强非常人能敌,而且,而且他......”
“他怎么?”
“听公主说,他杀起人来心狠手辣,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把人脖子给扭断了。”
崔蔚闻言双眉紧锁,“可是......”
“没什么可是啦,总之这件事崔郎君千万不要插手,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不能随随便便再没了。”
听出胧月言语之间对自己的关心,崔蔚心中一暖,想到这几日都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关照自己,亦是心生感激,朝胧月作了一揖。
“小女郎心地仁善,对崔某一落魄之人,一路照拂,此番恩情,崔某必当铭记于心。只是公主殿下于鄙人有救命之恩,若殿下有难,崔某亦当舍命救之,此乃为人之大义所在,大丈夫若不能知恩图报,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胧月见崔蔚这样迂腐倔强,心中不由焦躁起来。
“殿下虽然现在不得自由,但崔郎君也看到了,谢宗主对殿下还算客气有礼,一路上衣食用度都安排得十分周到,可说是奉为上宾,所以现在殿下也谈不上身处危难吧。而且殿下与谢宗主,嗯,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总之殿下自有打算,如果真的需要崔郎君帮忙出力,到时候一定跟您说,这样总行了吧。”
崔蔚见胧月都快发急了,朝她无可奈何一笑,“好好,听凭小女郎吩咐便是。”
胧月听崔蔚语气像是在哄孩子一般,笑容也带着一丝宠溺的无奈,脸上一红,慌忙福了福,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自此以后,胧月对崔蔚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崔蔚也时常给胧月说一些北魏的奇闻杂谈,常常令胧月听得入迷,二人心里也渐渐生出一丝似有似无的旖旎。
“胧月,胧月!你又在发什么呆?我瞧你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怎么回事?”新乐盯着胧月,一脸探究。
“没有啊,我哪有魂不守舍。”
胧月神色躲躲闪闪,让新乐愈发疑惑,心中一动,问道:“胧月,你觉得崔蔚此人如何?”
胧月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新乐为什么突然问起自己这个,定了定神,回答道:“还好吧。”
新乐没有放过她脸上神情的细微变化,:“哦?那你说说,哪里好了?”
“就......就人还挺好的。脾气也好,心肠也好,学识也好。”
“.......”
自家婢女这是情窦初开了?
新乐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思考。繁星胧月从小陪着自己长大,虽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原本也是想着将来要替她们许一户好人家的。
以崔蔚的出身来看,毫无疑问是胧月高攀了,可是照现在这状况,公主身边衣食无忧的贴身侍女,和身无分文亡命天涯的文士……
“胧月,崔郎君虽然现在一时遭难,然而以他的学识不过是明珠蒙尘,时机一到,必然还是会入朝为官的。他虽然年纪比你大上许多,可是姿容俊雅,文质彬彬,为人也谦恭有礼,并非不是良配,你会动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的妻儿虽生死未卜……”
新乐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