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还在漪澜殿内关着,王爷打算怎么处置她?”
“明日戾太子下葬,想太子生前那般宠爱她,定是舍不下她了,”水溶淡淡地说:“让她殉葬罢。”
“那太子妃他们呢。”松墨问道。
“太子妃好歹是两位郡主的嫡母,圈个富庶一点的地方,让她安度余生,其余姬妾的都送去感业寺出家,替新帝祈福。倘若有哭闹不肯出去的,你看着办。”
松墨领了命,应声退了出去。
国朝的体面毕竟要紧,晌午后,两仪殿的懿旨便送来福宁殿水溶处。那血红色的凤印盖在绢帛上,似是暗讽中宫的妥协。谈及利益,什么都是好商量的,至于这背后究竟是什么辈分,谁在乎呢。
他将懿旨放在案牍上,唤来一个宫人,吩咐着:“去告诉王妃,这两日收拾一番,该打道回府去了。”
太子丧仪,命妇皆需祭拜,在福宁殿待了足足三月,黛玉第一次踏足外面的世界。
一入眼帘的是上下一片素稿,宫人们身穿素服,扎着寿带,头顶簪着霜花,一个一个都屏气敛神,见北静王妃的仪架,都纷纷让出道来。
她坐在肩舆里,想起上一回入宫来时,还是她刚刚成婚的光景。那时候甄妃贾妃都在,老太妃也在,宫里远不是这般冷清寂静。
今日,她却觉得有些萧索。
行不多时,忽听前面一处喧闹之声。雪雁跟在肩舆旁行走,上前问道:“什么事?”
“回雪雁姑娘,是漪澜殿的一个宫女,寻死觅活地要见王妃。”
“漪澜殿?”雪雁想了想,那不是叶良娣的居所,便吩咐道:“小小一个宫女,难道按不住他,还不快打发了去。误了太子丧仪,你有几个脑袋担待。”
那内使听了便招呼来几个力气大一些的内使,将云歌连拖带拉地拽到了墙根处。
“王妃娘娘开恩,救救我家娘娘罢。”她见拦人不成,便大肆喧哗起来,一声声划破静谧,回荡在宽巷之中。
黛玉掀了帘子,见几人按着一个小丫头,蹙眉吩咐道:“停一停。”
“夫人”雪雁知道她来求情,可漪澜殿多行恶事,不值得宽恕,便说:“王爷在皇陵等着呢。”
“如今大局已定,这会子也还早,且听她说什么罢。”
云歌见黛玉肯为她停留片刻,忙挣开众人,跪在黛玉跟前,磕了几个头,哭道:“娘娘她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魇镇王妃的,王妃一贯菩萨心肠,求王妃看在我家娘娘神志不清的份上,别和她一般见识。”
“能使魇胜术,不见得神志不清。”雪雁说道。
“我家娘娘虽然素日要强,心胸也不宽,可终究没妨碍王妃什么。当初偷龙转凤的主意,是贾家环三奶奶出的,不关我家良娣的事,甄二奶奶和良娣素来交好,她借良娣的手动用锦衣府,也是他们姐妹的情份。王妃,知错善莫大焉,我们良娣如今什么都没了,她一生骄傲,若是这样凄惨的死了,王妃于心何忍呢。”
“你说什么”黛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歌,环三奶奶,那不正是宝钗么。她的宝姐姐怎会如此对她,亏她从前只把她当亲姐姐一般,许多心里话也肯告诉她知道。她又深知道王夫人的深浅,虽然佛口蛇心,可如此诛心的毒计凭她一个是想不出来的,还带有军师从旁指导。
黛玉颓然一笑,多情总比无情扰,果然她与宝钗不是同道中人,她视作知己的人,人家想得却是如何在自己身上榨取利益。
忽而远处一处楼宇下围满了宫人侍卫,有行色匆匆的小宫人正从上面下来,作呕不止。
雪雁拦住一个,问道:“出了什么事?”
“叶良娣从冲天阁上跳了下来,自裁了。奴婢劝姐姐别往前面去了,换个道罢。”黛玉闻着空气中传来的腥甜之气,一言未发,又见云歌晕了过去,便命人将她带回去好生养着。
想她一生自诩尊贵骄傲,魂魄终还是消散在执念里,生生受无尽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