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举起酒盏,说:“九省都检点的确太猖狂了些,是该换个人了。”
水溶听了低低一笑,他自然不怀疑忠顺王的话,毕竟他手里养的那些刺客,都不是泛泛之辈。若身上没个三五年的功夫,就如蝼蚁一般,被碾死了也翻不起一点涟漪。他若想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
忠顺王手里握着锦衣府,惯于查人底细。这些年都中权贵林立,而王家一向势大,少不得有仗着主子的势为非作歹的,不拒什么罪名都应有尽有,只不过不细查罢了。
这都中,谁家能干净。
水溶抬眸看了他一眼,森森然道:“除了王子腾,便是断了陛下的一条臂膀,陛下未必轻易信了。”
“王家又不是没人了,”他眼神中满是不屑,意味深长笑道:“王爷说呢?”
“王爷老谋深算,小王自叹不如,”水溶听了,端起桌上的酒盏,笑道:“太子殿下金尊玉贵,王子腾值什么,不如把江南西道节度使的位置腾出来。”
忠顺王没想到水溶狮子大开口,竟看中了江南一带,一时冷笑道:“你霸着盐政,如今还想要江南西道,王爷胃口倒大,倒不知王爷这一回想抬举谁?”
“这个,到时候你自然知道。”水溶举起酒盏,笑道:“如此,小王先干为敬。”
隔了一月,宫中传来噩耗,老太妃溘然长逝。勋贵之家闻得消息,凡有诰命者,少不得日夜哀痛哭泣不已。都中停礼乐嫁娶,各有爵勋贵之家不许纳妾歌舞,悉数在家静守国孝。
天子侍老太妃至孝,亦是守在灵前哀悼,茶饭不思。
天家大丧,早朝时,礼部尚书提及太子关押一直,直言逝者为大,太子未废便需在灵前尽孝举哀。这几日皇后因病了支持不住,而贤妃又有身孕,只有淑妃能协理。
后宫虽然能应对,却只能应对女眷,甄氏依旧不宜逢迎文武百官。
这时,四品谏台贾雨村忽而启奏,说:“太子已在天牢羁押四月之久,已然悔过,国之体面要紧,望陛下三思。”
百官见陛下有些松动,连着几月担心受怕的心境豁然似看见曙光一般,纷纷附议。想着陛下到底是顾念父子之情,哪能痛下杀手。而他们几乎全部身家压在东宫身上,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废,让自己一腔努力白白付诸东流。
“名不正言不顺,放了他难平众怒。”
贾雨村握着笏板,谨慎道:“锦衣府亦是查办了数月,弹劾参奏不过片面之词,私设采矿固然是死罪,知情不报亦应连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依微臣只见,江南府知州欺上瞒下,论罪当斩。”
不出三日,太子便被接回了东宫。
太子妃带着几个良娣等在宫门外,见太子衣衫褴褛魂不守舍地回来,当即就哭了出来。
“殿下几时受过这样的罪,”太子妃看着他呆滞的模样,心惊不已,忙说:“老祖宗走了,殿下赶紧梳洗了,去跪灵罢。”
因老太妃去世,岳尧得以复位,却因在不见天日的天牢关了四个多月,变得沉默寡言。昨日夜里不过一阵风,就惊得他大呼小叫,吓得太子妃连夜请了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