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修躺在床榻上,这痘症可恨之处就是不能挠破,倘或挠破了就要结痂,将来满脸麻子难看地很。
宫中太医一日一次来请脉,只是开了退热解毒的方子,竟也是束手无策。
乳母若还算尽心,那侍女却懒怠的紧。因她本生的出挑,便生了料峭争春的心思,在尚衣署犯了错,这才被打发到寺庙中照拂九皇子。
眼前这孩子虽是皇子之尊,却还不如一个得宠的宫人过得好,侍女之中拜高踩低本就司空见惯,她又心里不甘,照看人也变得不仔细。
大热天,岳修盖着薄被,唇角有些干裂,口中干涩想喝口茶水。可偏生一个人也没有,乳母不在身边,侍女也跑得没人踪影。
黛玉在山下见一个宫人坐在池边打扮梳洗,又见乳母蹲在小溪边浣洗衣物,想起余氏说他身边就一个乳母和一个侍女,那屋子里只剩那孩子一人了。看着九皇子的模样,她不知怎么想起自己那个夭折的弟弟,当初便是因身子太弱没熬住病痛才没的。
“咱们去那儿看看。”
“不妥吧,那是九殿下。”紫鹃又说:“一会儿王爷知道了,定要数落夫人。”
“我就看一眼,”黛玉想起那日他躲在桌子底下满脸戒备的模样,便有些印象。
那院落朴素干净,一间正房连着左右两间耳房,门口也没个侍从把手,好似入无人之地。她虽觉得有些怪异,但也不及细想,听得屋子里传来茶盏跌碎的动静。
紫鹃一推开门,就见九皇子伏倒在地。他的手指头被碎瓷刺破,染上星星点点刺目的红。
她忙将岳修扶起来,替他盖好薄被。
“紫鹃?”黛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说:“你要避讳。”
“没事,”她笑着说:“从前咱们老太太跟前服侍的,都多少得过这个病,我也一样。”
岳修有些烧糊涂了,道:“水”
黛玉揭开桌上的茶壶,伸手一摸却是滚烫的开水,难怪方才他没能喝进口中,恐怕是被烫着了。她还没见过谁家的婆子侍女是这样伺候主子的,何况这好歹还是个皇子,竟被人怠慢到这般地步。
她因见孩子,便倒了一杯细细吹着,用手一摸觉得好入口了才喂给他。
岳修触到水源,却如大漠之中遇见水井,咕咕地大口喝干。他迷迷糊糊见黛玉的影子,竟红着眼哭了起来,也不知是想念母亲还是怎么,连声唤着娘亲。
“殿下糊涂了,这是我们北静王妃,”紫鹃笑着解释。
乳母一进院子,就见屋子里有人,也不及晾晒衣物匆匆进屋,见是北静王妃和她的侍女,忙拜了拜。
黛玉在圆桌边坐下,端详这素净的乳母,便说:“嬷嬷事多,且不必拜了。我偶然路过,听见杯盏跌碎的动静,这才进来一探究竟,勿扰了殿下静养才好。”
乳母见一地狼藉,哪里能不明白。自他们离宫,一应琐碎杂事都落到她一人身上。那一个又整日搔首弄姿的更是指望不上,王氏满腹委屈无处客诉,今见遇到的是她,哭诉道:“王妃心慈,救救我们殿下罢。”
“嬷嬷起来说话,”黛玉见状只觉她神情悲戚不似虚情假意,便说:“殿下嗣出天子,自然金尊玉贵,尽心侍奉也是我们这些臣子的本分。如今太医可有来瞧瞧。”
“太医日日都来,出来了这些日子,病也不见大好,整日烧着,”嬷嬷说道:“太医只说殿下太小,不敢下猛药,如今不见大好,却也不曾更坏。”
“不曾更坏就有转好的迹象,”黛玉看着九殿下迷迷糊糊的样子,问:“替殿下诊脉的是哪位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