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有老太妃,又有淑妃,祖上更是世袭勋爵,甄家二小姐本就是炽手可热的议亲对象,若非南安王世子不识好歹,这样好的亲事也落不到贾府头上。
王夫人心里自是欣喜不已,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自从元春封了贵妃,她在这园子里越发受人敬重,那些从前不敢说的话她敢说了,不敢做的事也敢做了,自以为腰杆子硬仗,对着老太太也越发阳奉阴违。
自那日接到元春的书信,她更是喜出望外,江南甄氏是怎样的人家,他家的姑娘姿容品性众人皆有分说的,那是一等一的好姑娘。宝钗虽好,到底比不了甄家姑娘。王夫人只觉有了那沧海明珠,还要那金银俗物做什么,自此她看宝钗便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意。
薛家母女哪会不明白,见王夫人有意疏远,便也识相地搬出院子去。这一出门,着实有些灰头土脸。薛姨妈心里暗恨,却也无可奈何,若非薛蟠不成器,她也不必再贾家求庇护。
只是搬出来不过几日薛蟠又被人参做一本关进了大牢。原是他在外结交些狐朋狗友,终日醉生梦死,为着戏子发昏打死人命,又惹出人命官司。
薛姨妈哭着又去求王子腾,谁知他因升任戍边去了,写了书信去又是石沉大海没了音讯,万般无奈便又去求贾政王夫人。贾政心里极是不满薛蟠这终日拿人命当儿戏的秉性,理了一遭又来一遭。见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怜,只说让他们自己打点那苦主一家,倘或他们肯作罢,倒还能从轻发落。
王夫人原也不想管那呆霸王,见宝钗出落得亭亭玉立,想起赵姨娘一伙,便起了主意。她能将凤哥儿嫁给贾琏控制大房,便也能故技重施将宝钗许给贾环,从而掌控这个庶子。
宝钗听了王夫人的试探,见薛姨妈终日伤心落泪念着哥哥,只得应下了。好歹她这一嫁,也算值得,不算委屈了全家。她站在一众姑娘见,遥遥看着这盛大的亲迎礼,满眼皆是失落。
“你就放下罢,这人间姻缘皆是命中注定,”迎春如今是出阁的姑奶奶,今日也是来赴宴的,看着旧日闺阁之中的姐妹,生出些悲鸣之意来,劝道:“环哥儿虽然糊涂,但凭你的为人处事肯将他引入正道,未必比宝玉差。”
“我哪里有那个本事,不过都是为了家人,嫁给谁又有什么不一样。”
又见一众女使躬身请安,两人双双看去,见黛玉扶着贾母出现在女宾之间。她今日穿着红衫襦裙,梳着凌云髻,珠翠步摇熠熠生辉,一颦一笑比起未出阁时越发明艳照人。
“所以我说,人是争不过天去的,”迎春垂眸叹息,笑道:“谁能有她那般的才情命数呢,许是咱们配不上。”
今日来的宾客之中,西宁王、东平王、北静王等都携家眷来赴宴,除了南安王只送了礼,并不见人来。南安太妃年纪大腿脚不便,南安王妃推说身上不大好,便也不来了。
老太君并几位王妃坐在一起,和众人说笑,这些王妃之中黛玉最年轻,也最得众人器重。都中谁人不知水溶如今位高权重,自然争先恐后地巴结她。
“你们别吓着她,她才多大,”贾母见众人这样热络,笑道:“她年纪轻,禁不住你们这样夸她,今日你们原是为了我那小孙子娶亲来凑的热闹,反倒恭维起她来。”
“还是老太君有福,贵妃正得宠,外孙女又是王妃,听闻府上三小姐四小姐也是极不错,将来定有好前程。”
“且看她们的造化罢,我老了,就想趁这会子还清醒,多耍乐玩笑着。”
不知谁喊了一声,说是新娘子进门了,正拜天地热闹呢。延宴已开,众人见甄氏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入了新房,便入了席面吃酒。
戏台上更是一出接着一出热闹喧嚣的戏,不管有人看没人看,皆不曾停下。
黛玉陪着贾母坐,三春姐妹及宝钗坐在一处。凤姐则带着平儿各处有照应,亦是忙前忙后脚不沾地。
鸳鸯忽而来贾母身边,悄声附耳几句,便见贾母脸色微变,却也心平气和,说:“那些小丫头原本就是袭人手底下管着,果真有什么,只找她去分辨便是。”
原是席面上宝玉院子里的丫头碎了一件陪嫁玉镯,甄府的丫头心里头不痛快,说她们没个轻重,两边争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