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还是司机送的林俏。 临出门,孔尚新喊住她,让这周五去试礼服。 林俏点点头答应。 孔祁对着她笑着摆手,说到时候接她一起去。 孔尚新和林知遇的婚礼定在这周日,宴请名单提前都发了出去。 林俏坐在车后座翻着书,一行行默读课本上的《氓》,忽然就想起之前两个人要领证,给她迁户口的时候。 她当时有些怕,晚饭的时候盯着碗里的粥,忽然小声地问了一句。 “妈妈,我要改名字吗?” 林知遇脸上的神情一顿,眼里的光都破碎了,说不出的受伤和自责。 林俏自己顿了顿,赶忙说。 “我是无所谓的,叫什么都很简单,刚好换学校,叫多了也就熟悉了。” 林知遇眼里的神色软了下去,转为无尽的心疼。 她抬手摸了摸林俏的头,声音更轻柔。 “没事。” “你是随的妈妈的林姓。” “俏俏,你永远是妈妈的宝贝。” 林俏的父母都姓林,这是她之前最引以为傲的事。 早晨的附中远没有那么多人,年纪大些的老师和教授在健身器材那里锻炼。 林俏踏着晨雾往里走,圆头皮鞋踩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响。 临近楼下,她清晰地闻到一种清甜的苹果的气息。 忍不住驻足。 靠近道路一侧,果然是修剪整齐的绿植,里面开着浅黄色的花。 含笑。 这种花最有趣的地方是它的花香,很多人闻着像香蕉,但也有的人闻着是苹果。 林俏想起很早以前,自己问那个人的时候。 “这是什么花?好香的苹果味。” “是含笑。” 他笑着解释完,马上接了一句,“明明是香蕉味的。” 那时刚下了场雨,大雨把一切都洗净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 林俏收了思绪,抱紧怀里的书,往楼上走去。 教室里人不多,但是后排罕见的坐了两三个人。 林俏瞥了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是跟在郑朗宴身边,最活跃的那个。 她坐下来,掏出纸笔,开始默写课文。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默写完最后一句,徐曦刚好拎着小挎包进来。 她对着课本,把最后一个句号改成感叹号,抬起头来。 徐曦刚坐下就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顺手给她桌上摆了个萌萌的龙猫小摆件。 林俏抬头,就对上她笑弯的眼睛。 “我爸刚从日本回来,我让他带的。” 林俏愣了愣,看着徐曦手指飞快地在iPad上刷过,轻声说:“……谢谢。” 徐曦摆摆手,开始塞上耳机听歌。 听了三秒,她暂停,把进度条拖回0,然后扯下一边耳机,冷不防地塞到林俏耳朵里。 “我爱豆新歌,好听吗!” 林俏正拉开抽屉盖子,被里面极大声的节奏迅疾的鼓点吓了一跳,手拉快了,抽屉塞得满满当当的东西一瞬滚出来。 “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徐曦也没想到,一边立刻道歉一边放下平板,弯身下去帮她捡东西。 “这是……” 林俏也弯下腰去,听到徐曦的疑惑声,看着满地的东西愣了神。 水蜜桃,小袋红枣,漫画书…… 林俏:“……” 后排冲上来个人影,动作飞快的帮林俏捡起滚远的水蜜桃。 林俏抬头刚想道谢,对上段毅格的脸,话就吞了回去。 段毅格乐乐呵呵地把东西恭敬地摆到她桌上,搓着手笑:“那什么,林妹妹,不不,林姐儿,之前我们有些误会。以后大家就是同学,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啊。我一定竭尽所能!” 徐曦把角落的水蜜桃捡上来,嫌弃地掏出湿纸巾擦手。 边擦边皱着眉头看段毅格:“你家倒闭了啊,改行卖桃了?” “去你的乌鸦嘴,你家倒闭了我家都不会倒闭。”段毅格也没好气,“我这不是给新同学表示一下欢迎么。” “呵。”徐曦懒得理他。 见林俏不说话,依旧是看不出情绪的冷美人,段毅格有些忐忑,他指了指:“听说你爱吃枣和桃,还有这些,看完我再去买最新的。” 他指着那几本漫画。 徐曦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谁家正常女生看这种脑残小黄漫?段毅格,我看你是脑子里短一格吧?” 眼瞅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的架势,林俏弯身下去,抽出自己的词典,打开某一页,然后捏着一张卡递过来。 “……哎?”这下轮到段毅格傻眼了。 林俏声音淡淡,手向前伸着:“还给你。” “……噢。” 昨天段毅格拿来“买”郑朗宴把柄的卡。 段毅格讪讪的接过来,摸了摸鼻尖,觉得自己真是得罪了仙儿了。 前门被郑朗宴一脚踹开,跟着大佬就黑着脸进来了。 段毅格脸色一变,迅速溜回座位。 郑朗宴单手拎着书包搭在肩上,几步就走了过来。 他停在徐曦桌侧,目光盯着看着林俏。 徐曦往后撤了撤,靠着椅背看自己的视频,把视野让出来。 郑朗宴眼睛下有浅浅一层青.色,他顿了顿,看着林俏专心的模样,开口的声音有些微哑。 “昨天怎么不回短信?” 林俏嘴唇抿紧,脸上不动声色。 昨天他发了什么? 【你跳舞的样子挺好看】 【身材很好】 【……】 【我的意思是适合跳舞,很好,你别误会啊】 这让她怎么回? 还说昨天……他还拿篮球扔人了呢。 看他一副问不到就不肯走的样子,林俏捏紧书页,轻声开口:“手机忘记充电了。” 郑朗宴依旧站着不动如山。 过了几秒。 “哦。” 他放下搭在肩头的书包,语气里不甚在意,但大有一丝放下心来的释然。 “我说呢。” 刚走出两步,郑朗宴微微偏头,看着林俏安静的侧脸。 “以后别再忘了。” 林俏顿了顿,没说话。 —— 周四中午,司机准时等在校门口。 因为临近婚礼,总会有事需要商量,就让她和孔祁中午也回去。 林俏从一众豪车里找到有些熟悉了的车影,她走过去,拉开车门的时候,礼貌地喊了句:“辛苦王叔了。” “应该的。”王叔发动车,回头笑着问她上午过得怎么样,林俏还没说话,另一侧的车门就被拉开了。 郑朗宴瞥她一眼,然后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坐进来。 “王叔,走啊,回家了。” ……他倒是主人似的。 林俏闭上嘴,听到王叔在那边很熟地跟他寒暄着。 “阿宴,过去一起吃饭啊?” 郑朗宴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林俏,没个正形:“主要是蹭饭。顺便跟孔叔确认一下明细。” “哦,婚宴订的你家的酒店。那也不应该劳烦郑少爷亲自跑一趟啊?”王叔打趣他。 “自家人的事,我自愿的,得上点心么。”郑朗宴也半开玩笑地回应。 那边林俏没有刻意要听,拿出语文课本,放在腿上,垂着眸,看的认真。 王叔认真的开车。郑朗宴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林俏身上飘。 他时不时瞟一眼,可林俏认真的那样,就跟他是阵空气似的。 自从他发了那短信没收到回复以后,林俏一天多都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啧。 还说没有事。一点也不诚实。 他可受不住这种无视。 待了没一分钟。 郑朗宴手一抬,就从林俏腿上抽走了书。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贴着胳膊划过,滑腻腻一阵酥麻。 他不动声色的清了清嗓,举着课本在光里晃了晃:“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顺带一板一眼的教育她:“没人教过你,这样看书对颈椎不好吗?你可是学跳舞的,脖子坏了怎么行。” 还提跳舞。 林俏本来还顺势抬手去抢书,听到他这句话,停了停,直接收回了手。 郑朗宴看着她淡回去的脸色,微微蹙了蹙眉,转头对着书本嘀咕:“有那么好看?值得你天天看。” 他瞥一眼上面对仗工整不知所云的东西,皱了皱眉:“氓?(mang)” 郑朗宴有些新奇地挑眉,“呵,古人挺开放啊,还给流氓写文章呢。” 林俏深吸了一口气,听着他的喋喋不休,终于忍不住纠正。 “那个字,念氓(meng),是一个人的名字。” 终于听到林俏有些软的声音,郑朗宴偏头,声音蕴着化不开的笑意。 “哦,这样。” 林俏听着他的声音,极认真地问他:“老师这周都在讲这课,你平时都不听课的吗?” 郑朗宴盯着她澄澈的眼睛,转回去,状似认真地盯着课本。过了会儿摸了摸鼻尖:“偶尔也会听一下。” “……” 林俏有几分无语,郑朗宴这个样子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 看他一副认真却全然看不懂的样子,林俏难得主动开口:“选自《诗经》。你的名字应该是出自这里的,你都不知道吗?” 郑朗宴顿时来了兴致:“哪呢?” 林俏被他这副小学生被了不得的知识惊到模样逗得有些好笑。她上半身凑近了些,伸长了胳膊顺着诗行滑下来,停在某一处。 “这里,”她用指尖滑过,跟着轻声念,“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林俏的手臂纤细洁白,横在他的眼前,郑朗宴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林俏在舞蹈教室的光影里翩翩起舞的模样。 目光盯着她白嫩的指尖划过,郑朗宴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喉结上下滚动着,血液都跟着沸腾了。 他停了停,终于集中注意力,看到了她指着的那个“宴”字。 郑朗宴偏头,看着林俏认真的侧脸,好容易才找回思绪。 他“啧”了一声,没懂这句话,喉咙里滚动着笑意,随口说道:“这意思说,古人也开party?” 林俏有些被哽到了,她带着几分难言的神情抬头,却猛然间对上郑朗宴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离得很近,眼眸仿佛是带着点点星光的深渊,诱人深入。 林俏倏地撤后,坐了回去。 隔了几秒再抬头,郑朗宴的目光还是带着笑意盯着她。 林俏垂下了头,说话声音放轻:“这句话意思是,年少时候的欢乐,总让人不断回味。宴,是欢乐的意思。” 仿佛对着他的,又仿佛不是。 “哦。” 那边又是一副“学到了”的模样。 没一秒。又问,“那这个《氓》,讲的是什么啊?” 林俏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假装没听到。 啧。 郑朗宴收回目光,看着书上一丝不苟的笔记。嘴角扬了扬。 不仅不乖,还很没有耐心啊。 中午的时候,郑朗宴和他们在楼下商量事情,林俏听了下没有自己什么事,就上楼了。 再下楼的时候,是孔祁喊她上课。 林俏一上车就偏头看着窗外的风景,郑朗宴比之前乖多了,没有不停骚扰她。 两个人坐在车里,一路静默无言。 —— 下午第一节课刚下课,最靠门的曹严光刚出去了没一秒就折回来了。 脸上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他倚着桌子,开口嚷:“宴哥,有人找。” 郑朗宴正盯着靠窗的方向,手里转着的笔不小心掉在桌上,闻言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他捡起笔继续转:“忙着呢让他滚。” 曹严光一脸预料到了的表情笑着,转头对着门外:“叶班花,抱歉了,我们宴哥说他没空。” 堵在门口的人哄笑。 叶真雅没有理会,径直走进来。她小心避开后排男生横陈的腿,站到郑朗宴桌前,声音轻柔地喊。 “郑朗宴。” 郑朗宴皱眉“啧”了一声,目光都没有收回。 叶真雅不甘地捏了捏手,脸上挂着浅笑,语气更加轻柔。 “这周日我生日会,定了你家的酒店,你来玩吧。还没谢谢你上次的礼物呢。” “没事。”郑朗宴满无所谓,“那次见者有份,你不用有亏欠感。” 后排吵嚷着,一堆男生和外班的不停起哄。 郑朗宴却话里话外都拒绝地彻底。叶真雅面上有些难看,忍了忍,她还是把指尖的邀请函轻轻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指尖轻轻触到郑朗宴的指尖。男生马上嫌恶地皱起了眉。 “我父母也邀请了你父母,你到时候可以一起来。” 说完,没等郑朗宴再拒绝,就挺着背脊出去了。 曹严光惋惜地看着叶真雅离去的背影,摇着头:“宴哥,还真一点不给人班花留面子啊。” 从始至终,林俏坐在座位上,没有回头。 郑朗宴心底里烦闷,抽出纸巾擦着手指,拧眉看曹严光:“心疼啊?心疼你上啊。” 一堆人很快又笑开。 这件小插曲一过,热闹一阵,上课铃声很快响了起来。 第二节课是自习。没有老师看管,这群子弟怕是要翻上天。 段毅格盯着郑朗宴依旧牢牢锁在林俏身上的视线和手里转着的笔,屁股下的凳子还在不断被人踢着。 沈含声在他后面边踢边开口,糗他:“哎,说好的一栋楼,你是划地儿还是折现啊。” “滚!”段毅格脸上有些兜不住,回头骂了一句,“少来烦你爸爸我。” 再回过头来,就看到郑朗宴探寻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他这运气,段毅格暗叫,可真是扒上瘟神都比不上的。 “宴哥……有事?” 郑朗宴依旧转着笔,掉到桌上就拾起来继续转,隔了会儿,冷不防地凑近些,问他:“你知道氓吗?” “……啊?”段毅格掉线一秒,有些难以想象。反应过来之后,他左右看了看,有些难为情地举起手,握拳,然后放在脸颊边,歪头,鼓了一下嘴,问:“哥,你看我萌么?” 身后把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的沈含声愣了一秒,当即拍着桌子就笑得快要岔气。边笑边骂。 “哎哟我操!老段你特么要点脸成吗?不想给楼也别恶心死老子啊,太毒了你。” 段毅格本来就难为情,闻言登时气急败坏地吼回去:“去你妈的!老子又不是给你看的!” 他转回头,郑朗宴也拧着眉一脸嫌弃,跟着丢了本书到他脸上:“可看看书吧你!” 段毅格这回反应快,捡起书捧着就看。 整本书都崭新没有碰过,唯独标题上大大的氓字旁边加了个歪歪扭扭的拼音,“meng”。 他怎么记得这字是流氓的氓……还有这种读法? 段毅格生平第一次用自己的手机搜学习相关,还认认真真把能看懂的字都看了一遍。 下课的时候,神秘兮兮又美滋滋地凑进:“哥,我知道什么是氓了!” 郑朗宴瞥他一眼,嫌弃地笑骂:“再恶心人揍你啊。” “不是,不是,这次是你说的那个,错不了。” 郑朗宴靠着椅背,看着林俏撑着下巴看窗外的纤细背影,随口问了一句,“讲的是个什么事?说来听听。” “哎。”段毅格立马答应,跟着停了一下,然后凝练了下,一句话简单概括,“大概就讲了个负心汉的故事。” 前面的林俏指尖正捏着粒贝壳,对着光看着。 郑朗宴闻言,目光一顿,跟着,脸上的笑意也渐渐褪去。 —— 周五下午,孔祁替她请了假,开车带她去挑礼服。 试了好几件,直到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轻纱及膝裙,孔祁才满意地扬了扬嘴角。 “林俏,你看看怎么样?”他透过镜子看她,“能显出你脖颈弧度还有腿长的优点,皮肤也很白。” 林俏盯了镜子里的自己两秒,声音轻轻:“这很好。” 孔祁嘱咐工作人员把这件包起来,顺带还有之前试的几件,他笑着解释:“你和同学们出去玩还有聚会的时候可以穿。” 林俏愣了一瞬,没有说话。 转眼到了周六晚上。 林俏写了作业,趴在桌上无精打采。 大概是最近神经紧绷,也吃不下东西,她的胃隐隐作痛,抬手剥了粒碳酸镁铝咀嚼片吞下。 门口响起敲门声,她顿了顿,揉了揉脸打起些精神:“请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孔祁。 孔尚新缓缓踱步进来,没有关门。 林俏有些紧张地站起来。 “孔叔叔。” 孔尚新摆摆手,一面坐在一旁的空椅子上,一面示意她:“坐。” “最近在学校,还适应吧?” “嗯。” 孔尚新点点头,又问:“决定好选文还是选理了?” 林俏捏紧衣角,老实回答:“月底有分班考试。我打算学文,但还是去艺考,学表演。” 孔尚新双手搭在膝盖,沉吟了一下,点头:“你的事,你自己来决定。” 林俏咬着下唇,没再说话。 空气里静了一会儿。 孔尚新深吸一口气,开始转入正事:“我跟你妈妈过去的事,你多少也知道些吧?” 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提,林俏愣了一下,跟着微微点了点头。唇抿得更深。 “我对你的父亲,一直都有一些看法的。” 孔尚新的声音依旧威严:“你应该也知道原因。” 林俏没说话,垂下眸。 “我不是一个计较过去的人,”孔尚新说,“念念不忘过去,只会把人束缚,让人和现在产生隔阂,所以我放得下。但是林俏,你要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林俏猛地抬头看他。 依旧是威严的模样,锐利的目光,好似窥见她心底里长满青苔的大石。 孔尚新盯了她一会儿,站起了身,离开前,他声音放轻了些:“别勉强自己,也不用急着改口。这些外在的东西不重要。” 林俏也跟着起身。 孔尚新走到门口,停了下:“早点睡,明天会很辛苦。” 林俏捏了捏手指,轻声应:“嗯……晚安,孔叔叔。” —— 林知遇前一天就住在酒店里,就当是在娘家的婚前分离了。 也方便孔家请的造型师和化妆师提早行动。 可他们却安排林俏留在孔家别墅。 林俏不知道他们的用意。 这感觉,就好像林俏是孔尚新的亲女儿似的。 一大早,换了礼服,家里这边的造型师给她做了头发,画了淡妆。林俏无心看镜子,莫名有些紧张。 孔祁看着她,目露惊艳,不吝夸奖:“很适合你,林俏,比我想象得还要美。” 林俏有些羞涩又慌乱地低下头。 郑氏集团旗下的产业众多,酒店只是其中一个。 新坪区这边的这间酒店极负盛名,出入的都是上层名流。 林俏注意了一下酒店名字,叫做【无衣】。这是一个极易引人想歪的名字,尤其是配上酒店这样的地方。 林俏看着,眼里有了些欣赏。 她低着头小心脚下,往进走的时候心里想。 也不知道是郑朗宴家的谁,也这样喜欢诗经。 刚一进去,就能感觉到里面的气派和讲究。 孔家包了酒店的九层会客大厅和客房,取谐音长长久久的意思,这也是郑家卖给孔家的一个面子。 林俏最先上去看了林知遇。她穿着婚纱坐在床沿,化妆师在给她细细地补妆。 看到林俏,林知遇格外高兴,明显有些发凉的手握着林俏:“俏俏来啦,吃早饭没有?我女儿真好看。” 林俏坐在她旁边,笑得温婉恬静:“吃过了。妈妈,你今天真美。” 林知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总觉得下摆太长了,走路不方便,看着会不会很累赘啊?” “不会,这样很好看。” 林俏用力的回握她的手。她知道林知遇的紧张,所以格外想给她勇气。 “妈妈。” “嗯?” “新婚快乐。” 林知遇跟着眼眶就有些红,化妆师立刻急眼了:“忍住忍住啊,孔太太,您今天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不可以哭!” 林知遇被他夸张的模样逗得破涕为笑。 孔祁在外面再次确认宴客名单和安保,不断地给老爷子那边打电话,语气里又央又哄。 林俏捏了捏手指,撑着栏杆,看下面的布置精巧的仪式现场。 花环,气球,一片圣洁和祝福的色彩。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沙滩和贝壳。 她所向往的,海边的城市。 她刚出神,就听到下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林俏收回思绪,定睛向下望,就看到郑朗宴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身姿挺拔傲然。他仰着头,眉目漆黑如画,唇边挂着玩世不恭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