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坤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习惯性的左右望望。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左边靠过道的座位没有人坐，右边靠窗的座位坐着一位女子。他只是无意中望了一眼，暗淡的灯光中他觉得女子好像穿着白色的衣衫，看不清人的摸样。直觉告诉他，她是一位妩媚动人的女子。他低头看见前座位的靠背后面的口袋里有两本航空杂志。他向右边望去，右边只有靠窗的座位有一位年龄较大的乘客，在闭目休息。雍坤对他毫无印象。“他不是我的客人。”雍坤心里这样想。他转过头来，向前望去，前面好几排都空着，好像有一位客人，只能看见冒出靠背的一点点头部。他回头望去，与其说是他想看看他的客人的情况，倒不如说他只是本能的向后看看罢了。大部分的乘客都坐在飞机中部的左右两边，后半部也有好几排座位是空着的。所有的乘客都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休息，没有人走动。照明灯已经关闭，机舱里亮着夜灯。飞机在夜空中飞行。
“这趟飞机真空。”雍坤心里这样想。他放低靠背，把双腿伸直，放松。这时分，他才感觉到双腿的疼痛。“今天很累。”雍坤心里这样想着，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他再次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感受，疲劳，饥饿，虚脱，困乏。于是，他尽量舒展身体，想好好睡一觉。
飞机的引擎声，头顶空气阀的气流声，太阳穴血管的振动声，心脏缓慢而有节奏的跳动声，时而从某个座位传来的低语声雍坤听说话声就能断定是自己的客人，这一切都表明一切事情都在正常进行。在这熟悉的声音中，雍坤渐渐平静下来，渐渐进入一种宁静的状态。他彻底放松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每一片肌肉，每一根毛发，放松大脑每一瞬间的意识，完全忘却周围的一切，完全进入一种虚空的状态之中。他睡着了。但是，他的意识完全清醒。他能清晰的听到到周围任何细微的声响，敏锐的闻到周围任何一种气味，特别是时而飘来的阵阵香水味。
“好香，女人的味道。”雍坤朦胧的意识中一个声音在说。意识告诉他：“香水，一位女子，醉人的香水味，醉人的女子，她在等待我，她必将属于我。”他在意识中微微一笑。
“叔本华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意识在说话。“为什么他不结婚呢？是的，他没有结婚。难道他不觉得孤独吗？啊，他可真孤独，孤独了一生。他为什么一生都在思考那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呢？在现代人看来，那些问题既不能带来金钱，也不能让自己有所进步，更主要的是自己不仅会觉得无聊和没有意思，别人还会觉得很怪异，像个完全不和众的疯子。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思考那些问题呢？噢，好像他在哪本书说过，他一生的光阴都在思考人活着的意义。他说过这样的话吗？不过，他总一直在思考。可是，他哪里来的钱生活呢？难道他不用工作吗？啊，对了，想起来了，他的父亲是一个富裕的商人，给他留下了巨大的财富。显然，他不用为衣食而劳动，不会为生活而奔走。因而他有足够的时间，他有足够的经济基础来帮助他完成其他人可能永远都无法完成的他却一生为之努力的伟大的事业。是的，他之所以如此伟大，在于他完成了人类思想史上伟大的成就，创造了新的思想。然而，在现代社会，尤其是今天，再没有好像也不可能出现像叔本华那样伟大的哲学家来。是因为人类文明倒退了吗？人类文明没有倒退，科学技术飞速发展，日新月异。是因为人类智慧退化了吗？如果人类智慧退化了，就不可能创造出当今如此多的财富，就不可能有当今如此发达的科技，也不可能有当今如此多的知识，尤其是当今的人如此聪明。那么，既然人类更有智慧，更有那么多财富，为什么却没有超越前人的思想呢？懒惰，一定是懒惰造成的。在这个星球上，在这种生物中，很多人，无数的人，他们宁愿死也不愿意思考。他们只想吃只想贪玩，被眼前的各种表面的物质和现象所迷惑，并且愿意被这些物质迷惑，被欲望吞噬，顺应自然，因而他们不再思考。他们觉得没有必要也不想思考，他们觉得思考毫无意义。思考并不能带来财富，思考不能带来安逸，最主要的是思考很是一件长期的艰苦的痛苦的事情，最主要的是自己不想被周围的人称为精神病人而被比周围的人抛弃。因为很多人的存在是完全依靠别人的存在而存在，就像旅鼠一样。”意识在这样想。
“那么康德那些人呢？柏拉图亚里斯多德呢？笛卡尔呢？牛顿呢？他们到底是又是为了什么呢？中国远古的老子庄子呢？王阳明呢，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显然，一定有某种力量强烈的主宰着他们，以至他们就算孤独一生，他们也不改初衷。”意识继续说：“那我们活着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之所以吃饭，是为了活下去。而我们之所以工作，是为了吃饭。如果我们不工作，我们就没有饭吃，我们就会饿死，就更不可能享受我们渴望的那种物质满足，更不用说什么想问题了。归根结底，我们想要活命，想要享受，所以我们需要金钱，所以，我们要工作。而我们想问题，无外乎是因为我们吃饱了，闲来没事做而已。看来，我们这些凡人就是不同于那些伟人的。”
意识在这样说话的时候，又闻到一阵的香水味道。这味道是那样的令人沉醉，那样的芳香，分明就是女人的味道。意识的本能让雍坤突然觉醒过来，令他想起身边还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他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到了呼吸的气息声。他睁开了眼睛，顺着气味的方向望去，看见一只洁白的手臂在微微晃动，一只柔软的手在一个小巧的红色的手提包里寻找着什么。上方一根柔和温暖的夜灯光照在一位优美的女子的身上。
“她就是芳香。”雍坤心里这样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