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藐没想到,栖迟居然真的愿意陪自己来泰国。先前不过只是随口说了句对方比自己了解东南亚,要是能陪他走一趟就好了。岂料第二天这位居然真就收拾好了东西,等在他家门口。
也是,谁让自己对他很重要呢。
再说,有个会放超级大光波的满级大佬陪在身边,终归是能让他此行省下不少心。
念及此处,江藐心情颇好地戴上耳机,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好好补个觉先。
一旁的栖迟正不慌不忙地翻看本杂志,间或端起边上放着的红酒抿上一口,颇有些成功人士的味道。托他的福,一句“路远,坐着舒服些”就让江藐的舱位直接从经济升级为头等了。
“欸,大佬。”江藐取出一侧的耳机问,“你这都是打哪儿来的经济来源啊?”
栖迟翻了页杂志,头也不抬道:“闲暇时,偶尔帮人看看风水。”
“欸,这年头风水师好当么,赚么?”江藐被勾起了兴趣。
“够花。”栖迟侧目看了江藐一眼,轻笑了下,“不过不稳定,比不上你们公务员。对吧,江sir。”
“嗐,你可拉倒吧!”江藐挥挥手,“我们这行常年都是阴阳两界跑,吃力不讨好,活多钱又少。加上近两年想来当阴差的越来越少了,大伙平时都是一人干好几个人的活。”
“你……”栖迟顿了顿,沉声问,“就没想过转世投胎么?”
“我没办法。”江藐用手指了下自己的胸口,不以为然道,“这里,是空的。没得灵魂。”
“为什么。”
“不知道啊,好像一直就没有。能这么活蹦乱跳的,全凭一口灵识吊着。” 江藐伸了个懒腰,半垂着眼道,“所以我才搞不懂你们这些家伙,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强执念。放着轮回转世的阳关道不走,偏在这不阴不阳的地府名苑里死耗……换作是我啊……就……”
江藐话说到后面越变越轻,他阖上眼,呼吸渐渐变沉,毕竟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没怎么睡觉。
觉察到对方居然睡着了,栖迟唤来空姐要了条薄毯,帮他盖上。
睡梦中的江藐没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颓丧模样,五官倒显出了几分雅来。他轻轻歪着头,一侧的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另一侧的耳机则是悬挂在椅子上。
栖迟捡起耳机,迟疑片刻后将其戴到了自己的耳朵上。里面没有音乐,是一段下雨的白噪音。雨声不急不缓,一直以平稳的节奏下着。间或还有几声蛙鸣和雨水打在叶片上的声音。
栖迟微微侧身关闭了遮光板,好让江藐睡得更安稳些。对方的话此刻还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江藐为何会没有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栖迟竟也在这轻浅的雨声中蒙眬睡去。
他的梦中,也在下雨。
天地一片墨色,那人披蓑戴笠地坐在天地间。背靠青石,手执长长的钓竿。他半垂着眸子,似是在看雨,又像是在等鱼。
钓竿微微沉了下,他欣喜地扬手,只见钓竿那头竟无鱼无钩。他扯回钓线,从鱼篓里团出些鱼饵黏在线上,又给抛了回去。
原来此人并非在垂钓,而是在以一种极为打发时间的方式喂鱼。
栖迟就这样默默看着他,直到对方也发现了栖迟的目光,抬眼朝他招了招手。栖迟很想过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急于告诉那人,自己不是不想到他身边去,可话到嘴边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那人像是猜到了什么,眼底流过一丝无奈,可嘴角仍是轻轻扬起。他将鱼篓里剩余的饵掰碎洒进湖里,随即起身掸了掸露在蓑衣外沾湿的衣摆,转身走向雾霭深处……
“别走……”栖迟喉头发酸,可仍是发不出半个音节。眼睁睁见那人渐行渐远,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恨意涌上心头。栖迟的视线所及之处开始变得赤红,空气中也渐渐弥漫起了血腥气。他想展开疯狂的杀戮,想毁天灭地,想找一人发泄心中难以平复的愤怒,无论是谁。
“别走!”
栖迟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耳机里依然播放着下雨声,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接连几次才觉得稍稍缓和了些。
他看向身边的人,发现对方此时也正看着他。目光交汇的瞬间,对方淡淡一笑,问了句:“做梦啊?”
顷刻间,这双眸子竟与梦中人交织在一起。
“嗯。”栖迟皱眉应了句。
“唔……看来不是什么美梦。”江藐托着腮,半眯着眼打量着栖迟,末了悄声问了句,“怎么,妖也会做梦?我当只有人才会。”
栖迟拧开瓶水喝了口,把那股难消的烦躁又往下压了压,方才沉声道:“一般不会。”
顿了顿,他又说:“我好像梦到你了。”
“哈?”江藐挑眉,“梦到我能把你吓醒?我怀疑你是在骂我。”
“……”
“你梦到我什么了?”江藐托腮看着栖迟。
“你在钓鱼。”
“钓鱼?”江藐忍不住笑出声,“钓个鱼至于把你吓成这样么?”
“江藐。”栖迟的嗓音此刻听起来有些沙哑,“你当真没去过须弥山?”
“真没有。”江藐耸耸肩,“反正我是没印象。”
“那你……”栖迟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胸口一热。他皱了下眉,从里侧的口袋里掏出了那枚血莲子,只见血莲子正在微微泛着红光。
“怎么了?”江藐问。
“大概是快到了,里面那位有感应。”栖迟边说边闭上眼,片刻后重新睁开,对江藐轻声道,“它说它从没坐过飞机,晕机了。”
“晕机?晕个鬼的机啊!”江藐失笑道,“你把它给我,让我跟它说两句呗。”
栖迟点点头,将血莲子放入江藐手心道:“你尝试把灵识注入进莲子里。”
“好。”江藐握住莲子,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