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面痘疮?不应该,此症发展迅速,县令发兵不过三天便已经浑身疮疱卧床不起,申刺史若是患病,这么多天应该早已发作。”
听起来着实不太像,毕竟杜如萱说申刺史除了精神不济之外一切如常。
“总之我们先去休息,别的事情等之后再说。”
“可是县府的房间都已经住满,咱们怎么安排。”元辞扭着手指,望着卫苒。
“不碍事,妾可以随元二郎在客店休息。”杜如萱说完便要离开。
“不可!”元辞急忙拦住她,“他们一帮男人,这不像话。”
“杜娘子去西厢房休息吧,妾与元郎可以将就。”
“这……不太好将就吧……”元辞磕磕巴巴道,“男女有别。”
“我是你的姊姊,无妨。”
元辞和杜如萱如遭雷击,同时僵在了春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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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申如旭已经五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闭眼便是尸山血海,还有那个襁褓中的婴儿。
大夫撤手,将诊脉用的垫托收回:“老朽冒昧,想问问刺史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一直不能释怀?”
“这……先生何出此言?”申如旭大骇,双手颤抖,“是?诅咒?还是报应?”
“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
申如旭急了,双手揪住他的衣襟摇晃:“先生救我!”
大夫被他吓到,跌坐在地:“老朽只是一介医者,实在不通幽冥之事。可从医理来说,刺史对所念之事迟迟不肯释怀,因此夜不能寐,这样下去绝不是长久之道。”
申如旭跌坐回去,收了大夫写的药方,命申大将人礼送出去。
他虽为刺史,却也粗通医理,知道药方上写的不过是些安神补气的药材。
“阿郎,柳夫人一直求小的,要小的来问问,何时能放她出来?”
申大为他煎好药,端到他面前。
“喝这些有什么用。”申如旭叹息一声,既不愿喝,又不能丢掉,脸色又难看几分。
“阿郎,到底要不要?”
“罢了,将她放出来吧。让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呆着,不要到我跟前碍眼。”
喝过药,申如旭躺回床上,趁天色已晚,躺回榻上试图安寝。
“申刺史……”
“起居郎……”
“他还是个孩子,能不能放过他?”
皎月将乌云遮蔽,院内的一切都隐藏在重重阴影之中。
院子里树影摇曳,风声如泣如诉,呜咽宛如女子哭泣,一切都是那么阴森而恐怖。
那个鬼魅一般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缠绕。申如旭仿佛被绳索套住脖子一样不能喘息,双手伸向天空不停抓挠,形如落水即将溺毙。
“阿郎,阿郎!陇右都督府有紧急公文!”
申大拿着文书跑进院里,手中灯笼照在申如旭的房门上。
“啊!”
灯笼落地,灯油倾倒将之点燃。
申大浑身颤抖像筛糠。
申如旭的房门和纸窗上,一串血红的小手印赫然在印,清晰可见。
那一串,仿佛是双手染血的婴儿曾在其上爬行一般。
申大跌跌撞撞冲进申如旭房中:“阿郎!”
申如旭被他这一声唤醒,抬眼就看到这一幕。
“鬼啊!”
凉州刺史申如旭惊叫,昏厥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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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允明深夜被请来刺史府。
申如旭躺在床上,几乎是有进气没出气地拉着他的手:“崔公,我怕是不成了。”
“太守不必担忧,只是小病。静养便可痊愈。”崔允明宽慰道,“老朽与司马可为您代理凉州事务,请太守不必忧心。”
“我知道,我不成了。”申如旭拽着他的手,“我有今天不冤。只是,这件事不说出来,我良心不安。”
“太守所说是何事?”
“仪凤十六年,我为起居郎。”申如旭生气极其虚弱,“高阳公主与驸马谋逆,欲弑君于半途。皇后陛下诛灭叛党,我随凤驾还宫。皇后陛下命我前去查抄公主府,我……”
“怎么?”崔玉明凑上前。
“公主恳求我放过她襁褓中的稚子。我不是人,我奉皇后陛下之命,亲手……亲手将那个孩子摔死在了假山上!”
“还有此事!”崔允明愤怒至极,当即推开他,“你们简直禽兽不如!那是太宗的外孙,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你们怎能做出这等残酷不仁之事!”
申如旭愧疚至极:“十五年了,我一直生活在悔愧之中。如今,也该是我与那个孩子偿命的时候了。”
“偿命?你能偿清吗!”崔允明一把甩开他的手,“那个毒妇,还有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弄臣。你们都是我大乾的罪人!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