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目前积分榜上的排名上来看呢,还真不好说花落谁家,但我先压69号Leon一票!……”
趁着比赛还没正式开始,两位怀揣热爱的解说员激动地讨论着。
看导播切的镜头,车队修理站的人员们正对着一辆红黑相间的摩托赛车忙碌,脸上无不是严肃和紧张。
“什么?!”解说员突然声音拔高,因为画面里的69号选手正跨着摩托,立在一个孤零零的杆位上。
“是这样的。”职业素养让解说员很快冷静下来,“由于耽误了时间,来不及追上负责保护的安全车,69号选手只能从最后一个杆位起跑。”
“亏大了呀。”另一个解说员也无比惋惜,“本来在前排第四杆,妥妥的夺冠热门!不过这样的突发事件也避免不了,MotoGP比赛一向充满了意外和残酷,这也正是它的魅力之处。就看接下来的起跑69号选手会怎么处理了。”
倒计时的红灯接连熄灭,比赛开始!
21辆足有250匹马力的赛用摩托依次冲出起跑线,引擎咆哮声瞬间炸翻全场。
观众沸腾了。
解说倒是沉下声音来,生怕错过每一帧画面,“69号Leon从后方冲了上来,绕过外圈,一路穿越,他知道开头非常非常重要,他在抓住车与车之间的一切缝隙!”
”才半圈不到,在前面几个弯道69号Leon已经挤到了大约15名的位置!他超越了Ducati厂队车,现在再超越20号选手……直线速度惊人,过弯也流畅地完全像个经验丰富的老将,YAMAHA厂队到底哪里招来的神仙!”
话音刚落,画面中紧跟在69号后面两个选手的摩托突然贴到了一起,双双Highside摔车,人和车通通被甩出了赛道十几米开外。
回放的特写慢镜头里,摩托车翻滚着腾空数米,外壳四处飞散,落地时已经被剥光了。
幸好选手训练有素,随着惯性贴地滑行,有皮质赛车防护服的保护,人缓了一会儿就爬起身来,跪在沙地上。
“这下摔得有够狠,估计骨折了。”
“应该是了。不过69号‘赛道玫瑰’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别看他脸蛋漂亮的像天使,却是进攻性很强的选手!跟在他后面可能会被气流影响,像是被一路洒下的‘荆棘’所刺伤!……”
画面暂停。
初霖安微微抿嘴,将照片程序滑出了界面。
比赛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即使不用“回忆”来提醒,初霖安也能一幕幕刻在脑子里。
轰响、剧痛、黑暗、耳鸣。
不是他的失误,他却摔车了。
百公斤重的摩托车压在他的左小腿上,300英里时速的巨大惯性让他和车一起飞出赛道,直到撞上外围的缓冲墙才停下来。
意识模糊中,他听到了急救直升机螺旋桨的噪音。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眼前一片黑暗,他挣扎着要去确认,可连接输液管的手臂却被一个温暖的手掌给按住了。
“没事,别紧张。”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过于标准的发音却透露出他并不是意大利人,“你的脑袋受到撞击,视神经被暂时压迫了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失控地大声质问,突然失去视觉让他害怕的要命,看不到自己下半身的情况,还有自己的小腿……
“我是……”男人声音迟疑,“你的车迷,叫我Yue就好。”
这就是自己和越先生仅有的一次见面,初霖安只认识男人的声音。
两年的时间抚平了表面创口,却在左小腿和手指上留下了疤痕——当时他的左手手指卡在了把手和刹车控制杆之间,无名指被生生折断了,断骨从皮肤下刺出来,留下了月牙状的伤疤。
但那次摔车的记忆却依旧徘徊在梦境中不肯散去。
好在有越先生陪着他。
虽然不能见面,但每月都能收到一封跨洋的信件,洋洋洒洒,字迹同那声音一样深沉有力。
虽然他离问鼎那年摩托车世界锦标赛的冠军只差一步,可他才正式接触摩托比赛不到三年,本身并没有多少财产积累来治病疗伤,再加上那个把他当成赚钱工具、沉迷赌博酗酒的养父。
是越先生出手摆平了这一切,像是突然在他狂风暴雨的世界里撑起的一把伞,耐心地引领他走向光亮,走近那个离温暖更近的地方。
越先生的身边。
·
劳斯莱斯停在僻静的VIP车位上。
有不少名人富商安葬在望仙陵,所以这条通道并不对外开放。
“邢总马上就到了。”站在车外的盛川对里面的人说道。
被看破了心思,初霖安脸颊发烫,小声嗯了一下。
他比赛时都没这么紧张,明明不冷却手脚发凉,胃里顶着一股不上不下的气,有点难受。
“邢总,这边。”
“嗯。”
越先生的声音!
初霖安浑身都僵硬了,没出息地睁大眼睛不敢眨。
对侧车门慢镜头似的在他眼前缓缓拉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挟着寒气躬身坐了进来。
男人轮廓深邃,英俊出挑的外貌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轻许多,但常居高位所带来的威压成了气质的一部分,让人本能地不敢靠近。
尤其是那双眼睛,有着属于食物链顶端强者的眼神,冰冷、漫不经心、明明令人心惊却更诱人着迷。
初霖安看得出神。
在男人的左眼下,离眼尾睫毛很近的地方,藏着一颗极小的泪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脸上有什么吗?”邢越问道。
“No.”母语脱口而出,初霖安手指一紧,连忙说道,“不是!”然后音量立刻泄了气似的降下来,“越、越先生脸上不是东西。”
不是东西?
邢越反应了一下,随即转过脸去没再吓唬这只受惊的小猫,“中文发音不错,但还得再学学。”
见邢越错开视线,初霖安垂下脑袋,暗暗咬紧嘴唇,又羞又愤。
都怪心跳太快了,咚咚咚地撞着胸腔,害他快要不能思考才犯错的。
车子缓缓启动,这里距离举行葬礼仪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你的中文老师已经安排好了。”邢越看出小孩的拘谨不安,金口少有地为了顾及他人情绪而开了回,“入学后多交些朋友,很快就能熟悉环境和语言。”
“嗯,谢谢越先生。”初霖安已经完全不想抬起脑袋了,他能感觉到皮肤上蒸腾的热气正从自己的领口往外冒。
“我不需要谢谢,给你的拿着就好。”邢越连轴转了几天了,能闭眼的时间都是在路途中挤出来的,所以语气难免有些僵硬,“待会下了车,跟在我身边。”
“还有,听话。”
初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