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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其所好

反倒是巧儿,一点也不惊讶,之前的七个不也没圆房吗?    不过,不惊讶不代表不失望,毕竟在她心里,李京九可与别的女人不一样。    她打心眼里是个护主子的奴才:“没事儿的娘娘,钟尚书家的千金何其貌美,王爷也未碰过。”    李京九落子,压低了声音:“我心里有数,淮王娶我,无非是在跟他爹斗气。”    初满微惊,目光从她脸上擦过,李京九似有灵犀,也跟着抬起头来,初满赶紧低了眸子,盯着棋盘。    “娘娘您可小声些,王爷他怎么可能……”    “是皇后亲口说的。”    巧儿什么都好,乖巧懂事,人如其名。可她和陆安国的其他女子一样,都有个十分要不得的毛病,那便是自欺欺人。这个毛病,是侵蚀入骨的心病,批评是批评不好的,得慢慢改的。    “王爷和皇上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李京九问道。    巧儿戒备的四处看了看,躬下腰来小声说:“奴才听说是有些过节,而且还深着呢。王爷处处都要同皇上抬杠,就连皇上要立他为太子,群臣都通过了,王爷自己也没答应,把皇上气得卧了两个月都下不来床。”    李京九抛了抛手里的墨玉子:“水火不容啊?”    “似乎是这样。南疆生乱的时候,皇上本不会派王爷前去的,王爷却非要去,还硬要在朝臣面前一口一句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太后在陇霜殿听人这么一传,直接就晕了过去。”    “然后他八成还觉得不够痛快,又把我娶了回来。”李京九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娘您还笑!”巧儿急得眉心挤出了第三只眼:“以前那些妾室,都在新房里哭了一宿,第二天肿着核桃眼去宫里敬茶的!娘娘的心怎地那么宽?”    李京九抽了绢子擦了擦嘴,把最后一块糕点往初满面前推了推,他素来爱惜粮食,喜欢捡剩的,张嘴便吃了。    “哭有何用?还不是说休就休了。是沈彧自己不想当太子,故意不留后。他气他老爹的,我跟着伤心,不是笑话嘛。”    “他不想要孩子?”初满那双湿哒哒雾绵绵的眼睛,突然神采奕奕。    李京九点头:“我猜的。昨儿夜里,我跟他提了孩子这茬,他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乱发脾气!我当时都懵了,也不晓得是哪里说错了,现在听巧儿这么一说,我才有此猜想。”    李京九压了口茶,涮了涮满嘴的山楂味,继续说道:“不过,再大的嫌隙始终是父子,究竟是什么恩怨,值得这么个斗法?”    “据说,和王爷生母过世有关。”巧儿捶着李京九的肩头,力道越来越轻。“但这也是毫无凭据的市井流言了。”    “噢?”李京九来了几分兴趣:“他生母怎么死的?”    “不知道。公开的说法是得病死的。当年哈吉克国攻进奎城,皇上带人出了长玄门避战,从奎城一路南下,逃到白稠江。娘娘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得了痢疾,折腾了半个月后,还是……说起来也可怜,那时王爷才九岁。娘娘死后,便有流言传开,说娘娘的死,并没有这么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法?”    “据说给娘娘敛尸的老宫人说漏了嘴,说娘娘的尸首没有一块好肉,全是淤青和烙伤。”    李京九顿了一下,又在棋盘上添了一子:“我倒不信,倘若尸体真有破绽,老宫人只怕敛完尸就该亡故了,哪里会给她说漏嘴的机会?”    “但当年宫里,大家都这么议论。”    “沈彧那年也才九岁,你当时又有多大,如何知道宫里异议颇多的?”    “死了人呀,当时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就是因为乱嚼舌根,被处死了二百余人,如此一来,便没有人敢提这件事了。”    “两百多人?”    “奴才不敢说谎。这事大家都知晓,就是不敢议论。”    当年的传闻若是假的,皇上抓个典型,杀一儆百也就够了。如果不是心中有鬼,被流言激得恼羞成怒,谁会大动干戈的处死那么多奴才,给自己扣个暴君的罪名?    事出反常必有妖,原来沈彧的逆鳞出在这儿。    李京九心中的疑惑顿时明朗开来。总之,在沈彧面前是万万提不得的子嗣和太子二词的。    但如今她只知道沈彧的忌讳,却不知沈彧的喜好,要想在淮王府里长长久久的呆着,怕也不大可能。    李京九把墨玉子丢进藤条编的棋兜里,起身转了个圈,朝初满眨了眨眼。    “先别下棋了初满,问你个问题,你们男人大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初满捏着白玉子的手一紧,脸微微粉了。    本来是很惬意的坐在藤椅上的,被她这么一问,身体便僵直的贴在靠背上,好似把藤椅抽开,他也能半蹲着不动一般。    “说话呀初满,本宫在很认真的向你请教。”    初满很慢很慢的把头转了过来,稍微盯梢了她一眼:“殿下这样的,就很好。”    “别说这种奉承话好好想想。”    初满嘴唇嗫嚅了两下:“奴才不知,奴才没有喜欢过姑娘。”    完完全全不是当男宠的料,调戏了也不行。    “巧儿你说!你觉得你们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我……”巧儿搓了搓双肩的耳发:“上赶着倒贴的大家闺秀多得是,也没见王爷对哪个女人动心。可能,就像娘娘所说,王爷真的喜欢……男人?”    她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而是欣赏!唉两个都不中用。    “要不问问阿洲,他时常伺候王爷,最是了解了。”    “阿洲,沈彧身边瘦得像猴一样的那个?”    “便是了,阿洲比奴才早进府两年。一直伴在王爷身边伺候,对字画好像挺感兴趣的,王爷的那些败作,他都偷偷捡起来藏着。”    沈彧不愿留后,十分防备女人。如果要从他身边人的嘴里打探他的喜好,最好别让他发现才好。    真好他出去应酬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现在就把阿洲叫来,就说我想写封信,问他讨点笔墨,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我是找他问话的。”    “诺。”    “初满。”    “嗯?”    “临行前,我是让你把那只黑尖紫毫带着的吧?”    初满点头:“前年金鳞送的,殿下还没舍得用的那只?”    “嗯,去找出来。”    “云麾将军送的,你也舍得送给下人?”初满不可置信。    “金鳞送得东西多了,好歹是沈彧的下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快去。”    巧儿办事还算利索,不一会儿阿洲就到了岚风院。    他瘦瘦的一小只,颧骨平平的,看着老实却又不谙世事,根本不像沈彧那只老狐狸能调教出来的人。    阿洲见到李京九,便十分恭敬的哈着腰:“娘娘想要什么样的笔墨,小的这就去给娘娘找来。”    李京九背靠着檀木椅,食指点住桌上狭长的一个木匣子,“吱”的一声推到他跟前。    “赏你的。”    他抬头看了那木匣子一眼,紫金托木,白玉镶边,别的细节还没来得及看,便生疏的后退了一步,抖了抖袖子:“娘娘,找些笔墨不是难事,阿洲无功不受禄,无功不受禄……”    李京九微笑着,用不容人拒绝的口吻道:“打开看看。”    在官场里混了那么久,这点威信还是有的,阿洲却之不恭,只好犹豫的托起了木匣子,慢慢揭开盖子。    一只从没沾过墨的兔毫笔就这么躺在黑亮亮的丝绸间,阿洲的眼像擦过的琉璃珠子,亮得不能再亮了。    兔毫比狼毫来得刚健,是笔中上等。最好的兔毛,又一定要是农历八月所换的新毛。兔毛色杂,白的,黑的,灰的,褐的,都有,其中最好的,又当属紫色的毛。    金鳞送的这只紫毫,正是用八月新换的紫兔毛做的,纯色无杂,可谓千金难买。    阿洲是个识货的,睁大眼睛瞧了好久,激动得声音都开始发抖。    “娘娘这只笔,实在……实在……”    “实在喜欢,就拿去。”    “奴才不敢。”    “收着,本宫又不剥你的皮,就跟你打听件事情。”    阿洲看看李京九,又看看笔,动摇了。倘若半点不求,单纯相赠,阿洲反倒不敢接,但李京九既提了要求,便不妨先听听看她所求何事。    “娘娘想问什么事情,奴才看能不能帮的上。”    李京九理了理袖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就问问王爷平日里喜欢什么性子的女人。”    这问题问得太直截了当了,他若回答,便间接承认王爷还喜欢别人,得罪了她。他若不肯回答,也还是得罪了她。    但其实这问题欠妥,李京九既已认定沈彧是个断袖,并非是要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而是要知道她不讨厌什么样的女人。    阿洲苦巴巴的皱着一张脸,不动声色的把木匣子扣上,想放回桌上。    李京九瞪了他一眼,他又不敢放回去了,只是脸皱得越发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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