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升起阵阵轻烟来安神,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中药的味道,一早上赶来到现在半步未离守在床边,小太监来请示好几次是否需要用膳,都被林渊回绝了。
他就这样无言守在秦瑛身边。
你睡,我守,瑛瑛。
双儿与小太监在屏风外偷偷往里瞧,两人相视一眼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约莫到了午后,踏上的人手指微动,逐渐有了意识。
林渊手中的力气更紧了,“瑛瑛,是我,我在这。”
意识模糊,记忆里好像也是这样的大手捆住自己,对自己说着什么。好吵,像是有五六个人都围在自己身边七嘴八舌讨论什么,真不知在说什么。
太医听到传讯迅速赶到殿内,把脉施针。太医的脸色渐渐缓和告诉林渊已无大碍只是虚弱无力。
终是无碍,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
到了晚膳时分,秦瑛才算将将苏醒,看着床榻一边已经睡着的林渊,还有他的朝服,迷离时听到的声音。
回忆一股脑渐渐涌上,想起昨日的在大理寺的所见,心下顿时寒冷起来,颤抖的手盖在了林渊额头上。
许是过于冰冷,林渊很快惊醒,看到了已经坐起的秦瑛。
只是她……魂不守舍。
林渊担忧的问去:“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听双儿讲从翰林院回来你就这样了,是遇到什么人或者不顺心的事吗?”
关心的话语似一只温暖的大手拉住了孤立无助的秦瑛,她再也无法忍受再对眼前的人施加伤害,一个轻轻相拥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
“陛下。”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能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太医叮嘱过刚刚苏醒不宜吃得过于丰盛,双儿熬了锅粥配着几碟小菜,林渊陪着一起吃食。
林渊不知秦瑛究竟事为了何事,刚才自己问了却是那么大反应,现下看着她情绪稳定,试探性问去:“瑛瑛,能否和我说一下发生了什么?”
秦瑛握住筷子的手稍顿,随即说道:“陛下知道大理寺中是什么样的吗?”
林渊心想怎么又扯到了大理寺,不过还是回答了:“大理寺,近日好像宗亲们,吏部也没什么事情发生,问起这个干嘛?”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秦瑛眉眼舒展,继续喝着碗里的清粥,“倒也是无妨。”
看着秦瑛真的无事的样子,再加上这一天堆积的奏折,千叮嘱万嘱咐下离开了潇湘殿。
外面平静如水面,时而传出几声鹧鸪声,秦瑛伴随夜色,心下细细盘算接下来的事情。
翌日清晨,穿戴整齐准时出现在了翰林院,点卯后将要离开,钟亭叫住了她:“是去查案宗吗?这件事你真的要管吗?”
秦瑛站在前方并没有回答。
“其实日子过了这么久查与不查也许只对皇上有用,这事牵扯太多恐怕要牵扯大半个朝廷,朝堂教练你让皇上如何?”
秦瑛镇定自若:“那你又为何要去查民间良田?”
“民以食为天,你也清楚一旦账本查清,私吞的田尽是世家,朝堂换血,这是好是坏?”
钟亭:“我……”
秦瑛:“有些事若是没人做就真的永远都做不了了。”
不等钟亭回答,独自一人离开。
史籍阁里常年无人,阁内灰尘肆虐,翰林院的人大多都是撰史完毕随手往里一放就走了,哪管里面是什么环境。秦瑛换了好几次气,拂去面前的浮尘走到一排排堆积如山的史册里翻越。
林渊哥哥继位时期短,距离也不远应是比较好找,秦瑛褪去宽大的外袍,蹲在其中。
一点点注视,一本本翻阅,按理来说交由正经史官记录该是日常皇上的吃穿,乃至言行举止都该记录在册,可是先帝这里平日记载少不说,很多事情都是一笔概括,没有留下半点解释。
一筹莫展,更加证明了此事的蹊跷,半晌,这一排关于先帝的基本都是翻阅查过的,并没有什么可靠的证据,难道真由齐白所说毁的毁撕的撕吗?
席地坐在书堆中,掸了掸手上的尘土和墨渍,秦瑛长长的叹了口气。
休整一番,离开了书阁,只见贺清延站在下方,他好像随时都是这副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离开关边的时候是这样,如今也还是这样。
一身淡青色的外服,腰间点缀一枚青玉,不知从哪顺来的荷包,细绳缠在指间旋转就差玩出花来。不是年少无知,那就是大智若愚了。
看到他一眼秦瑛感觉似乎自己不用过于伪装,紧绷的一根弦也放松了。
秦瑛说:“怎么来了?”
贺清延:“听闻昨日你……”他目光打量,见眼中的人完好如初,松了口气,“还好完好如初。”
秦瑛淡淡答道:“谢世子关心。”心想如今的孩子真是颇有礼貌,真和他父亲判若两人,关边日后交给他也算是件好事。
该做的也做了,秦瑛正准备离去时,被喊住了脚步。
“你要去找,找东西吗?”
不禁蹙眉,他怎么知道?
贺清延看出她对自己的猜疑,忙解释说:“以后啊,什么事别老和夏飘飘说,她那个人你指望能守得住什么?”
秦瑛无言,眼下被毫无线索的事扰乱了头绪,也懒得再去追寻什么了。
见她没有怪自己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试探:“我,要不去宗人府?”
宗人府,自己不是没想过,九族的宗族名册,安葬谥号典籍都在那里,只是若是以贵妃的身份进去未免兴师动众,皇上,甚至朝廷都会知道自己去了那里。
“其实你可以,我去,我就说我来瞻仰瞻仰各位老子们,好好学学先帝们的各种丰功伟绩我一关边的,他们定不会拦我。”
秦瑛被他说的有那么些犹豫不决。
贺清延继续开口:“不过不能以这个样子去,你,那什么,扮作我的小厮,这样混进去,可好?”
贺清延眼中透露出的请求,望着秦瑛等待她的答复。
秦瑛并未察觉出什么,考虑了下其中的利弊,当即决定和他去。
贺清延拿出一套下人的衣服给秦瑛换上,一个官员活脱脱变成了个小厮模样,贺清延撑起下巴绕有兴致的看着她。
不太像,脸太白净了,更像是卖身葬父被买进大户人家的不谙世事的姑娘,瞧着就没干过什么重活。
两人一前一后,秦瑛走在他的身后真像个下人,就这样来到了宗人府。